古人有九大雅事：焚香、品茗、听雨、赏雪、候月、酌酒、莳花、寻幽、抚琴。莳花，即花道，古代文人墨客有以花言志，以花抒情的生活方式。陶渊明采菊东篱悠然自得，周敦颐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而身处钟灵毓秀之地的苏州文人周瘦鹃，则尤其钟爱花草，他在亲手培植花木水石盆景之余，根据自己经验所得撰写了《花前琐记》《花前续记》《花木丛中》《拈花集》等大量园事花草的治艺小札和风物小记，随意翻阅，清新婉约，高雅闲适，别具一格。

周瘦鹃是鸳鸯蝴蝶派的代表作家和园艺大师，集创作、编辑、翻译于一身，让我印象最深刻的，他还是中国第一位翻译高尔基作品《叛徒的母亲》的翻译家，其花木小品、山水游记、民俗掌故有“三绝”之誉。《莳花志：周瘦鹃花卉美文集》这本书是周瘦鹃的散文精选集，辑录了周瘦鹃先生晚年闲居家中时所写的关于花木的近60篇散文。作者用简洁通俗隽永的语言，细腻动人的情感，娓娓道来一些养花的心得经历、各种花的常识、对各种花的体悟及历代名家吟咏花的诗词。

书中还根据文章的内容配了将近一百幅彩色插图，这些插图都是中外名家绘制的关于花卉的名作，极具观赏性，和内容相得益彰，给都市丛林中的读者带来一抹带着露珠气息的怡人芬芳。

早在青少年时期，周瘦鹃先生就对花木栽培很感兴趣，几十年如一日，他一边除去每周两天从事上海《申报》副刊的编辑工作，一边以相当大的精力从事园艺盆景栽培。他用多年写作积蓄在苏州辟建周家花园，取名“紫兰小筑”。园中遍种各种花卉树木，以梅、荷、菊、紫罗兰最盛，还有天竺千叶莲、四面观音、大绿荷、十姊妹、西府海棠和红豆树等，此谢彼开，一年四季苍翠满目，姹紫嫣红，皆可品赏。他称自己为种花人，所精心打理的盆景匠心独运又诗情画意，成为苏州与园林媲美的好风景，吸引了国内外成千上万的慕名者前去拜访。周恩来、朱德、陈毅、叶剑英等党和国家领导人都先后前往参观，题字留念。这一切盛况都记录在他的文集中。

书中的文章篇幅都不长，讲述的是作者莳花做盆的趣事，生活的片断、点滴的感触，以及相关的诗歌绘画和艺术方面的欣赏。他说：“我是一个花迷，对于万紫千红，几乎无所不爱，而尤其热爱的，春天是紫罗兰，夏天是莲，秋天是菊，冬天是梅。”他讲述身边每一种花草的生长与绽放以季节划分，它们或以花的品质取胜，或以各自的造型悦人。

如早春的《迎春花》，又名金腰带，春首开花，外貌纤绵柔弱，却与梅花一般怀有不畏严寒、战霜斗雪的刚毅品格，赢得了人们的尊敬。这里引用韩琦咏迎春诗：“覆阑纤弱绿条长，带雪冲寒折嫩黄。迎得春来非自足，百花千卉共芬芳。”将迎春花的特点写尽了。

在莳养的众多花卉中，周瘦鹃特别喜爱紫罗兰。有人说他一生低首紫罗兰，他建紫罗兰庵，供紫罗兰花盆于案头，办《紫罗兰》刊物，用紫罗兰色墨水写文章，出版《紫罗兰集》。其实，他不但热爱紫罗兰，也对优雅超逸的梅花情有独钟。平日书房“延年阁”“紫罗兰庵”内，窗明几净，陈列着磁、铜、木、石、陶等梅花古玩，四壁张挂着香雪梅、探梅图、梅花诗等书画。院子前后遍植梅树，有绿萼、珠砂、玉蝶、宫粉、透骨红梅、白梅、墨梅。每逢花期，烂烂漫漫，暗香疏影，芳菲袭人。而梅邱的梅屋门窗上尽是梅花图案，屋中有浮雕梅花六角几，几上有插着红梅的古陶坛，诗情无限，画意不尽。

他自己以梅妻鹤子的林和靖自喻，做诗云：“冷艳幽香入梦闲，红苞绿萼簇回环。此间亦有巢居阁，不羡逋仙一角山。”把梅的贞洁多姿、耐寒独放的品性生动地描写出来，亦把自己隐逸清高之气表现得淋漓尽致。

缓缓合上《莳花志》，这是一部爱花之人的笔记，透过字里行间，我们可足以看到生活的纯美与可爱。不妨学学周瘦鹃先生，在我们平淡的生活里慢下来，莳花弄草不负岁月静好。正如作者在一首诗中所写：“愿君休薄闲花草， 万国衣冠拜下风。”

□钟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