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是我们电线厂建厂六十周年,回首往昔,不禁使我回忆起退休前在电线厂工作过的三十个春秋,也同时想起了我的三位可敬可亲的师傅。
1971年7月10日,我扎着两个小刷子辫儿,迈进电线厂的大门。我的第一个师傅是细拉工序的栾良珍,她是一位有6个子女的母亲。她的大女儿几乎和我同龄,她真是拿我当女儿一样看待。
有一次我俩上中班,栾师傅和早班的李师傅在交接班。我听出机器的声音异常,观察发现正在拉制中的铜丝断了,就赶紧打开机器盖,清理好散乱的线头,然后将模具背面露出的线头用钳子夹住,再把模具放回原位置,点击机器开关,准备穿下一个模具。突然,机器后边传来“啊!”的一声,我不知原因,探头观望,只见李师傅单腿跪在地上,一只胳膊伸在机器里边,我呆望着不知所措,栾师傅打开机器后盖,我这才看清,李师傅的右手被四根皮带紧紧地压在机器轮子中间,不得动弹。栾师傅试图帮她把手拽出来,李师傅大叫:疼,别动!栾师傅果断抄起一把大剪子“咔咔咔”剪断了所有皮带,帮李师傅把手托了下来。其他师傅们帮忙送往医院,检查的结果是右手中指指尖骨裂,打了夹板。
我吓傻了,不知怎么办,只觉得自己捅了大篓子了!原来是李师傅在向栾师傅交代,“这个机器上的皮带有点松了”,说话间就用手去指,而在机器另一边的我正好点开了机器的开关……
栾师傅带着我去看望李师傅。看到李师傅用绷带吊在胸前的手,我难过得不知说什么好。栾师傅一个劲儿地道歉,只说是没带好徒弟。后来在事故分析会上,栾师傅把责任全部揽到自己身上,说徒弟刚来几个月,没她的责任。她还年轻,不要因为这事在心里留下阴影。我忍了好久的眼泪终于流下来了。这是愧疚的泪,也是感动的泪。从那以后,我把“安全第一”牢牢地记在了心上。
我的另一位师傅是陈佩兰。那是我进厂一年多以后的事了。我从财税局办的财会培训班毕业回厂,领导安排我做生产统计员。那年我刚满20岁,既没有工作经验也没有社会经验,只觉得一天到晚晕头转向。陈师傅总是手把手地教我,不厌其烦。最令我惭愧的是我太不谙世事了,竟然不知道陈师傅已经身怀六甲。现在想起来,真不知当时她是怎样忍耐着身体上的不适坚持教我,直到领导交代我“把陈师傅的生产调度和供销内勤暂时接过来,等她休完产假再恢复正常”时,我才如梦方醒。
那是计划经济的时代,什么都要有指标,正值年底,要预订下年度的所有材料用量。大摞的报表都急着要报,我好着急呀!一怕报少了不够用,二怕报多了不批。一旦批不下来,明年全厂就没的用。我哪里承担得了这么重大的责任!我一趟趟地抱着资料、报表往陈师傅家跑,只想到自己着急上火,却从来也没想过这个时间段人家方便不方便、照顾孩子有没有时间。可是陈师傅每次都是放下手里的家务耐心地指导我,一次也没有不耐烦。说来也奇怪,我认为棘手的事,她总是轻轻松松地就解决了。真有“四两拨千斤”的功力。多年后我还是佩服不已!陈师傅假满上班后对别人说:“怎么样?我徒弟不软吧?”当我听到这句话的转述时,又惭愧又欣慰。
后来我被调到财务部门,刘素琴是我的又一位师傅。虽然她只比我年长7岁,但是她娴熟的业务能力令我由衷的敬佩。
我虽然经过财税局学习班半年的培训,但是课本上的理论知识与工作中的实际操作毕竟有很大差距,到了财务部门又是无从下手。幸运的是我又遇上了一位好师傅。刘师傅以她的聪明才智和高超的业务水平时时引导着我。有句老话说“教会徒弟饿死师傅”,刘素琴师傅正好反其道而行之——唯恐徒弟做的不好。当我有所长进时,她会笑道:“不说说是谁的徒弟啊,名师出高徒嘛!”就这样,在财会这条风风雨雨的路上,我逐渐成长起来了。
写到这里,三位师傅的面容浮现在脑海:栾师傅中等身材,皮肤白皙。她虽然不识字,却思维清晰,心灵纯美。陈师傅是江苏人,一口南方口音,却没有南方人的娇小身材,是个1.70米的大个头,非常有头脑,工作和家务都处理得井井有条。刘师傅是高度近视,2000度的眼镜片儿真的像瓶子底儿。她的责任心和好强心同等强烈,从没有因为视力不好影响过工作。
我虽然已经年近古稀且退休十几年了,却还是经常怀念我的三位可敬的师傅。
□邢红辉 文/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