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喜欢写作啊?”很多人这么问过我。
我一直难以给出回答,直到我读完了史铁生的《命若琴弦》。
书中讲了一个故事,两个弹三弦琴的瞎子,要想恢复光明,必须要弹断一千根琴弦,这才能够抓药,因为那是最重要的药引子。可是,当他用了一辈子的时间,终于弹断了一千根琴弦时,人们却告诉他那张药方只是一张白纸。他这才明白他的瞎子师傅的苦心:“人的命就像这琴弦,拉紧了才能弹好,弹好了就够了。”这一辈子,虽然一无所有,但生命被目的拉紧,翻山越岭,一路流浪,一路弹琴,每个日子都被鼓舞,都被充实;这一辈子,虽然落寞、孤独,但总有希望在绝望的尽头冉冉升起,在茫茫的荒原上总有一点烛火点亮着冬夜。于是,生活叮叮当当地有了生气,而他也从这绷紧的生命长途中获得了意义。
目的、过程和意义是这本书的核心。
关于目的,史铁生是这么说的,“一根琴弦需要两个点才能拉紧。心弦也要两个点:一头是追求,一头是目的,你才能在中间这紧绷绷的过程上弹响心曲。目的虽是虚设的,可非得有不行,不然琴弦怎么拉紧;拉不紧就弹不响。”
我的目的是什么呢?我想让我的每一枚脚印都有着独属于某一段特定时光的印记,留存着记忆点,从而在我日后回首的时候,不至于形成一大段的记忆空白——否则,这段时间就不属于我了,它是从我这儿偷走的时间。我不想在我暮年倒数着夕阳的时候,记忆中只有寥寥的残章断简。那样的人生就算不上紧绷的琴弦,比皱纹还要松弛,又怎能诞生惊艳的琴声?
所以,我不停地写。写记忆、写印象、写存在、写虚幻,写下每一段时间里的我,写下每一段时间里我的每一个侧面。
如果有一天,我匆匆地离开了,来不及留下照片和视频,你读着我的文字,或许能听到我写下这个字时的心跳。你不用想起我是什么样子,哪里有颗痣,不必绞尽脑汁还原我的完整的形象。重要的是,这些文字会让你想起我。甚至不用想起我的欢笑与泪水,只是想起这个动作本身,便已经够了。
每一个措辞,每一处布局里,都有着过去的我,他们会和你邂逅的,在远方、在天边、在梦里,在每个不期而遇又水到渠成的瞬间。
一步步,在文字的光年里,我始终在那儿。你愿意读,你便能看见。
当然,写的本身也是美的,写的同时也在收获。它可以让你脱离当局者迷的困境,旁观自己的情绪,寻找到入口和出路;它可以让你走出肉体的遮蔽,重新审视自我,认清个性特质,也看清位置和命运;它可以让你把自己擦洗得通透而明亮,用散落的木材搭建出自己的哲学体系……
其实,我们每个人都是书中的瞎子,在莽莽苍苍的群山之中走着,无所谓从哪儿来,到哪儿去,也无所谓谁是谁。琴声响起,生命渡过了悲怆,寻到了诗意,实现了超越……
□仇士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