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得好：“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如果换作当下的网络用语，那便是“真正的高手在民间”。谈笑间，翻开当代著名作家、文化学者冯骥才的中短篇小说集《真人不露相》，一下子认识到他笔下众多的民间高手，读完之后，那便是一个字，“服”。

这些小说，既有第七届鲁迅文学奖获奖作品《俗世奇人》中《泥人张》《黄金指》等众多名篇，也有《高女人和她的矮丈夫》《感谢生活》等多部精彩的中短篇小说作品。冯骥才以说书人的广阔视野，聚焦天津卫各阶层人物，用先抑后扬的笔法，幽默诙谐的叙述，淋漓尽致地刻画了一系列市井“奇人”。有不慕权贵，正直勇敢，从鞋底下抠一团泥，分分钟就能捏成一个小人来的“泥人张”；有心高气傲，妒贤嫉能，害人终害己的“黄金指”；有技艺高超，妙手回春的行医大师“神医王十二”等等。书中的另一重点，是对那个特殊年代的凡人俗事的描写。有喜爱唱歌但苦于周围环境的压制，直到动荡结束，才舒心一展歌喉的“楼顶上的歌手”；有不为世俗流言所动，用忠贞爱情书写生命亮色的“高女人和她的矮丈夫”……

这些性格各异的众多小人物，虽然出身卑微，但他们有气节、有节操，在广阔的人生舞台上，活出了自己的真性情。你看那些天津卫的各色“奇人”，不但奇在出神入化的生存技能上，也奇在他们独特的性格、气质和命运上。而特殊年代的那些凡人，虽然没有什么过人的手上技能，但他们面对生活的寒流，坚强乐观、迎难而上的品格，在精神禀赋上却与天津卫中的那些“奇人”，始终是一脉相承。

冯骥才用见微知著的洞察力，精准、细腻地描画了一幅斑驳的世情图，生动展现了大时代的风云流变。他充分汲取中华古典文学的智慧，用文白夹杂的语言，活灵活现地塑造了当年天津卫中出类拔萃的江湖艺人，通过他们的非凡技艺和人格魅力，展示了人性之真之纯。他用沉郁的笔调，叙说着特殊年代亲历的真人真事，通过讴歌他们对生活的热爱，赞颂了他们坚持心中理想、为维护真理敢于斗争的奋斗豪情。纷繁的时代，造就了他们的坚韧、顽强和卓绝，他们也通过自身的努力，为这个时代增添了一分亮色。

整部小说既是一部编年史，又堪称是一幅流动的画卷。冯骥才就像一个高明的画家，调动着不同的“颜料”，活画出一道道醒目的风景。他善于用不同的情境语言和人物的肢体动作，去丰盈人物的内心世界。乡间俚语和肢体语言的不时运用，不仅让人物形象立体丰满，而且，极强的代入感，也仿佛把我们带入到那些纷纷扰扰的年代，让人置身其间，一同去感受生命的柔韧和伟岸。书中，冯骥才的创作风格也是摇曳多姿的。如《泥人张》《神医王十二》等短篇，不光用词精炼，情节设置也引人入胜，故事结局更是让人拍案叫绝。而《楼顶上的歌手》《感谢生活》等中篇，则疾缓有度，既有大量细节性的描写，也不乏哲理性的抒发和剖析，无一不体现出冯骥才对现实生活的强烈关注和潜心思考。

《真人不露相》以一系列真人真事为蓝本，以真切之笔，真实再现了冯骥才亲历的那个年代的生活真相，同时，也道出了整个时代的流韵与变迁，其深刻的意蕴，尤其是对生命柔韧和伟岸的真切描摹，值得我们反复揣摩和品味。

□刘昌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