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上一年级的那个暑假，父母在山上的养鸡场里住，我和两个哥哥在山下的家里住。

我们家在村东，是村里新批的宅基地，只有十一户人家，大片菜地将新房和旧村隔离开来，我们属于“荒山野岭”。父母和左邻右舍打了招呼，让他们照顾一下我们。

我们兄妹仨一个比一个胆子大，那时刚刚播完《少林寺》，我们心里都有个大侠梦，感觉一腔豪情无用武之地。那个夏天，周遭的菜地经常招贼，常听这家菜被偷了，那家菜少了，两个哥哥一商量，决定夜里逮贼。

我负责打手电筒，大哥手持木棍，二哥口袋里装满了石头，手里还握着个大蛇皮袋，设想发现有贼偷菜，大哥先用木棍将贼击倒，二哥用蛇皮袋将贼的头套住，我除了打手电筒还负责递绳子。

我们晚上在菜地里巡逻，巡了几天也没发现贼，后来被电视剧吸引，逮贼的事也抛之脑后了。一天晚上，大哥出去上厕所，看到一个黑影鬼鬼祟祟在李叔家的菜地里穿梭，大哥忙跑回家喊我和二哥抄家伙逮贼，哥儿俩一前一后跑了出去。真要上战场了，我却怂了，我怕我们打不过贼，反挨贼一顿揍，于是我推开后窗，朝后面李叔家喊：“婶子，有贼偷你们家菜！”婶子尖着嗓子回：“你叔在菜地里浇地呢。”

听到这话，我立马撒丫子往外跑，边跑边喊：“别逮了，不是贼，是李叔在浇地。”可还是晚了一步，大哥已经抡起木棍砸在了李叔腰上，李叔“哎呦”一声蹲在地上起不来了。

那晚，两个哥哥架着李叔回了家，他俩吓得脸都青了，李叔一个劲儿说，都是误会没事的，李叔既然这样说，我们也就放心回家了。可第二天李叔又变卦了，他说大哥这一棍子下去，他只能拧着身子走路了，乡亲们都问他，这是咋弄的，他实话实说，没想竟有人私下传走了样，说是他夜里浇水是托词，偷菜是真。他真是比窦娥还冤，白挨了打，还得了个贼名声。

那日，父亲从李叔家出来，对我们说，李叔的腰病不轻呀，大哥那一棍子力气够大，差点把人打残了，最关键李叔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除非将那个偷菜贼逮住，还李叔一个清白。我们兄妹仨以后要跟着李叔巡逻逮贼，听李叔指挥。

从那以后，我们每天晚上都跟着李叔围着菜地转一圈儿，李叔还带我们照蝉猴，巡逻一圈，贼没发现，我们收获不小，一晚上能逮住十多个蝉猴。李叔说，让我们先睡，夜里他起来到菜地转转，有情况喊我们。

整整一个暑假，我们时刻准备着逮贼，但夜里没被李叔喊醒一次，也没再听说谁家丢过菜。

后来，才听父亲说，李叔那次是装伤，大哥那一棍子并没把他打伤，他故意放出风说自己被打得不轻，还喊山说要逮住偷菜贼还自己清白。其实是说给偷菜贼听的，让贼知道，每晚都有人巡逻，大哥也在巡逻队伍里，半大孩子下手没轻没重，碰到了不定打成啥样呢。

李叔夜里压根没起来巡逻过，他是唱“空巡计”呢，但把我们兄妹却折腾得不轻，夜里都不敢踏实睡觉。父亲说，夜里睡不饱，正好白天没精神疯跑，正如他和母亲的意。

呃，大人都是活诸葛呀。

□马海霞 文/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