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老家门前有一条河,河道蜿蜒,河水清澈,河岸两边长满白杨树和杨柳、翠竹,水面上经常能看见野鸭游在水中,荡起层层涟漪。更多时候是看见母亲在河边洗衣淘菜,为我们操劳忙碌的身影。母亲的捶衣声响过了我的整个童年,直到我长大以后离开了家乡,去远方谋生,才从我耳畔远去。
母亲年轻时是漂亮的,如三月的桃花,灼灼其华。16岁时一顶花轿从朱家大院抬出,母亲坐在花轿里分不清东南西北,此时母亲的命运不能掌握在自己的手里,屈从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母亲和我父亲拜堂成亲以后,从此担起一家人的起居生活。母亲一生生了八个孩子,耗尽了所有的心血。母亲把她的全部的爱都无私奉献给了她的孩子们,如那门前的河,涓涓细流,永不停息地流淌。
母亲一年四季,寒来暑往,在河边忙碌着,从未间断过。
母亲最爱春天。春天的河水温润玉滑,河面上漂浮着片片落花,草丛里不时会飞出一只蝴蝶。母亲一边洗衣一边轻声地哼着歌,手中的棒槌在空中起起落落,仿佛在弹奏一首优美的旋律,捶打声在河两岸回响,美妙极了。
我在岸边草丛里追逐蜻蜓,或偷偷下河摸鱼虾。母亲会不时站起身来寻我,而我早已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我一路追逐着色彩亮丽的蜻蜓,已经跑出了母亲的视线很远很远,母亲焦急地四处寻找,当发现卧在草丛中的我时,一颗悬着的心才总算放了下来。等母亲一转身,我又脱光衣服,跳进河水里摸鱼虾,一点不顾母亲的担心,有时还躲在河面上的水草里,任凭母亲怎样喊就是不肯上来。我的淘气和任性常常让母亲非常生气,但母亲不会轻易打我的,她对我的疼爱只是我当时年幼无知,现在想起来才明白可怜天下父母心。
冬天对母亲来说是十分煎熬的,即使河水上结了厚厚的一层冰,母亲照样下河洗衣淘菜。家里井水很少,只够日常饮用,河里有足够的水任由母亲清洗。母亲的手一到冬天便长满了冻疮,一个又一个的冻疮使母亲的手像一个小馒头。外面凛冽的寒风收住了我外出玩耍的心,迫使我乖乖呆在屋里不敢出门。我趴在窗台,看母亲在河边忙碌的身影,母亲干活的姿势不再像春天那样优美自如了,有些僵硬,如那河边的树,身上落满了雪花。
母亲在三年前离开了我。我每次回家都会来到河边,希望能见到母亲的身影,听到母亲的捶衣声。河岸树木依旧,河水潺潺,可是任由我踏遍所有的河岸,任由我怎样地呼喊,无法再见到母亲。
□王中平 文/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