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恶童日记》是作家雅歌塔·克里斯多夫“恶童三部曲”的首部。这部创作于1986年的处女作一经问世就立刻震惊文坛，获得欧洲图书奖。

一座被外国军队占领的城市，由于粮食短缺，年轻的妈妈无法养育一对可爱的双胞胎男孩，只好带着儿子们投靠住在乡间的母亲。这位“外婆”不识字、肮脏、吝啬、凶恶，甚至是个杀人犯。

两兄弟聪明机灵，在艰困的环境中成长，为了让自己变得坚强，两人每日以互相打骂对方、绝食等各种方式锻炼生存本领。他们将每天发生的事情仔细记载在一本大笔记本中。随着日记一页页被翻开，一场冷酷的梦魇式寓言也逐步呈现。

在这噩梦般的世道中，原本善良的人变得荒诞不经，灵魂也扭曲不堪。肮脏吝啬的外婆、邋遢放纵的姑娘“兔子”、猥琐卑鄙的神父。原始森林中有野兽生存的“丛林法则”，同样，恶童也有自己的生存法则。他们就像古罗马角斗场的角斗士，为了活下去，不管不顾地一次次举起长矛。

但我们依然能在两个孩子身上读出缕缕阳光，比如他们费尽心思照顾邻家可怜的小女孩。人性本恶，但恶中毕竟还隐藏着善。在荒诞的残忍中，内心的善良终究探出了头，希望的种子吐出了嫩芽。

小说的最后，残忍抛弃两兄弟多年的父亲想凭借他们的帮助穿越被封锁的国境线，结果自己却成了地雷的牺牲品。恶童迈过父亲的尸身逃了出去，因为最安全的逃离方式无疑是让其他人先当垫脚石……面对死亡的威胁，求生的本能可以让一个人瞬间抛弃所有的价值、传统，穿越道德底线。

人的本性让我们目瞪口呆。人是善恶的共同体，在面对死亡威胁的时候，恶就会被无限度地放大。雅歌塔提醒我们，那些丑恶的因子就像细菌一样时刻潜伏在我们身上，一旦条件适合，它们就会变成巨大的毒瘤。残酷的现实可以让人变成野兽，即使是那两个小小年纪的双胞胎。

善与恶、对与错，终究是没有标准答案的。

作家余杰说过：“我让我的文字如同火山熔岩一样喷涌而出。我愿意做一把粗陋的匕首，只要刀刃上的光芒能够让黑暗产生一丝畏惧。”《恶童日记》就是这样的匕首。作者雅歌塔·克里斯多夫是匈牙利人，她的童年，是在纳粹炮火的洗礼中度过的。几十年远离家国的漂泊，让这位女作家的文字，变得冷峻严酷，就像一把冷冰冰、明晃晃的刀子。

作者用娴熟的技巧在残酷现实的刀尖上舞蹈，看得我们惊心动魄，然后泪流满面。我们的阅读充满疼痛，痛得人不能安静地坐着，身不自在，心不快乐。但疼痛，又带给自己不麻木、不迷失。难道仅仅因为寻找快乐才阅读吗？当然不是！

寂寞会悄悄飘逝，苦难会慢慢消融。在爱与宽容中，微弱的呼吸正在战胜冰冷的武器，覆巢之下，仍有自我拯救的精神良方，希望永远百折不挠。“我不希望内心的痛苦会停止，只希望我的内心能够征服它”。

没有什么比坚持活下去并饱含信心地活下去，更能拯救千疮百孔的土地和尸横遍野的记忆。让我们记住，生活除了给我们快乐、幸福，还给了痛苦，甚至残忍。苦难没有边际，心却可以从爱与痛的边缘起飞。

□靳小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