夸别人是本事!但有谁想过没有。眼睛明亮的人,怎么总爱揪别人的隐私、痛点。是眼之过,还是心之过。
人为什么长两只眼睛,是不是只为睁一只闭一只?那些看不到世界的人,心明着呐。他们看不到是与非,他们的日子是“摸”着过的,他们用手传递世界与心的连接。
他们比我们更渴望爱情、渴望美好、渴望幸福,也更懂得珍惜。
看毕飞宇的《推拿》,看到了另一个世界,有暖、有爱、有力量。
细腻且出神入化的心理解读,是毕飞宇小说一以贯之的特色。然而,值得说的是,对于长篇小说《推拿》来说,小说主人公是一群盲人,更有必要从心灵去解读他们的喜怒哀乐,他们的心理动态。
小说的心理解读可谓独一无二,一针见血,也饶有趣味。大到所思所行,小到说话时的语气,甚至嘴角边的一个飞扬,一次加重的语气,也要翻飞出意想不到的味道来。这些看似很平常的话语、很平常的动作,作家解读得细腻、到位、深刻。在盲人的世界里,每个人的心都装着一片海,有自己的惊涛与骇浪,有自己的宁静与广阔。可对于作家毕飞宇来说,他的心里却装着若干个海,你的、我的、他的,小说中每个人的。而且每片海,都有自己独特的风景与色彩。
同样细致入微的描写,构成了小说趣读的闪光点。这也是很见作家功力的。描写盲人小马的笑,“他的笑像一幅刺绣,挂在了脸上,针针线线都连着他脸上的皮。”多么痛的笑,多么揪心的笑,多么深刻的描写,那笑是针针线线“揪”出的!他们用绷紧的笑,来面对社会的伤害,那种笑里面的痛与悲伤是从心折射出来的。
心理解读是需要,对话同样是小说文本的需要。但作家很少写对话,在并不多的对话中,金嫣和徐泰来的对话无疑最是经典,给小说增添了无限的欢畅。
“泰来,我可漂亮了。我可是个大美女你知道么?”
“知道。”
金嫣一把抓住泰来的手,说:
“你摸摸,好看么?”
“好看。”
“你再摸摸,好看么?”
“好看。”
“怎么一个好看法?”
徐泰来为难了。他的盲先天的,从来就不知道什么是好看。憋了半天,用宣誓一般的声音说:
“比红烧肉还好看。”
好一个“比红烧肉还好看”!把爱人比作红烧肉,是心看到爱的样子。盲人的世界里没有美,没有漂亮,没有黑白,没有色彩,要说有,只有口中的香甜,耳朵里的咔嚓声,手上的世界的样子了。嘴巴、耳朵、手,才是盲人的“眼睛”,而心无疑是最明亮的眼睛。没有比这样的语言更有品头更使人欢畅了。
真所谓胸中有目何须眼,手若勤来万木春,他们眼是心,是黑暗的光明,他们的日子是勤劳的手,个顶个能触摸到自己的幸福。
关于对话还有一段让读者心惊,其实是王大夫自己和自己对话,作家写得惊心动魄与刻意,那就是每句话的前面都有“王大夫说”,这掷地有声的话触痛了每个读者的内心,盲人的尊严比命都重要,这也是“都红”出走的原因。
《推拿》是一本启智的书,世界是什么样子不重要,重要的是心的样子,心的样子决定了你和世界的样子。
□朱宜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