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在城里工作多年了，上月，她专门开车来，将年迈的母亲接到她身边过一段时间。母亲患有严重的腰椎病，走路都拄根拐杖，佝偻身子，孝顺的妹妹妹夫便无微不至地照料她。

妹妹家所居的城市邻靠大江，上周的一个黄昏，妹妹开车带着母亲到江边兜风。夕阳西下，江面上舟船过往，鸥鹭点点，母亲拄着拐杖站在江滩凝望着，瘦小龙钟的身影似乎要消融到余晖里面去了……妹妹将这情景用手机拍下来传到家族群，我看到这些照片，不知怎地陡然鼻酸，觉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记忆里，我的母亲全然不是这样的，她要精神活力得多了。母亲出生于1940年，13岁时她父亲去世，她和母亲相依为命，小小年纪挑起家庭的重担。17岁时，母亲与从平原地区入赘来我家的父亲结婚了。婚后，六个孩子接连降生下来。这么多孩子的生育抚养，母亲该是经历了怎样的苦累啊。

母亲曾对我们说，她年轻时在生产队劳动，犁耕耙耖、挑压负重，男人的活她全做过，男人没做的活她也做过，栽秧，每年从桃花初开的4月一直栽到炎天烈日的8月，手脚在水里都泡烂了……

孩子们渐渐地长大，母亲肩上的负担更重了。我读初中时，每从学校回来，常见身穿粗简衣服的母亲，冒着风雨烈日在我家的那几亩自留地里劳作着，瘦小的身影一闪一闪地，似乎要融入到她脚下的那片黄土中去……这个时候，我便立即放下书包下地来帮她。

子女回到身边，她劳作的劲头儿更大更精神了，话也多起来，常叮嘱我的是在学校里要好好学习，她说，有知识的人，才能为社会作出更大的贡献。

子女们考上学，到城里工作去了，苦累华年的母亲却老了，然而也丝毫不懈怠。随子女生活的日子，带引孙子、烧锅做饭、浆洗衣服、准备子孙上下班上下学回家的吃穿。

妹妹照片里风烛残年的母亲，拄着拐杖在想什么，是面临滔滔大江感怀人生的无常，逝者如斯？是凝望西天夕阳回首她苦劳的一生？是受病痛的折磨，断想人的生死意义？……这些我都不得而知，但我知道，母亲的一生，是千千万万中国老一辈劳动妇女奉献一生的一个缩影，她们身上的勤劳、质朴和坚强的品质，永远值得我们记取和学习。

□李甫辉 文/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