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母亲告诉我,人都会拥有两朵最美的花。
“是微笑开出的花还是泪花呢?”我好奇地问。母亲启发道:“到时候我会提醒你的,不过它们都与劳动有关。”
后来念过多年的书,母亲偶尔会仔细抚摸我的手,目光中透露出无限慈爱,她微笑着对我说:“恭喜你,已经开出了人生第一朵最美的花。”“它在哪里呀?”“你中指的茧花就是啊。”
我立即端详起所谓的“茧花”。它的“花托”鼓胀,“花瓣”层层叠叠,散发出一层哑光,就像磨砂玻璃的表面那样。透过它,我依稀看到曾经的我握着笔。付出脑力劳动的日日夜夜。
下意识地,我抚摸母亲的手,母亲盛开的“茧花”顷刻间打开了我的记忆之门。首先,母亲是“老师”,她教我说话、走路、认字、懂礼、懂理;其次,母亲是“厨师”,身材瘦弱的她为了给孩子们增加营养,紧紧攥着粗刀把,在厚厚的砧板上切、剁、片出了一派烟火人间;母亲还是医生,是护士,在我们“病来如山倒”的时候,能快速应对,衣不解带地端汤送水;母亲是纺织工,是清洁员,是心理咨询员,是形象设计师,是理财顾问……
母亲手中的“茧花”将普通的日子打点得活色生香;将枯燥的生活经营得山高水长。我将母亲的“茧花”轻轻采了一朵,种在了我的右心室。
后来的一个夏天,我气喘如牛,挥汗如雨地将一百斤面给扛到父母家时,母亲赶紧递给我一条用温水浸泡过的毛巾:“快擦擦汗,衣服上汗水都开花了。”“这就是第二朵花啰?”母亲的眼光里有欣慰也有鼓励,而一旁的父亲口气里却充满了心疼:“这都怨我,人老了体力不济,让女儿受累了。”
在我印象里,父亲一直都是忙碌的代名词。以前,父亲工作之余,他是家中的“火头军”,劈柴、烧火,在北方的冬天,他还要装烟筒,搪炉子(和好专用的清灰覆上炉膛,稍待片刻,点上火,等火旺了,就可以做饭了),拖煤基(所谓煤基是把煤末子和黄土按比例用水和匀,用模子摊成大小、厚度适当的块,以备烧火取暖用)。当时虽然是冬天,父亲的神情是那样专注,汗之花发出七彩光,是丹青圣手也描绘不出的精彩。
另外父亲还是家中的维修工、装卸工、统计员、采购员、时政新闻宣传员、综艺节目演员、家庭发展设计师……父亲的“汗花”让生活充满了明亮的主基调,同时又给我们带来变幻多姿的乐趣。于是,我也采撷了父亲的一朵“汗花”,种在了我的左心房。
我相信,这两朵因劳动而绽放的最美丽的花,将会是我们每个人一生都会拥有的稀世之宝,我们必将由衷珍视并责无旁贷地深深呵护。
□朱睿 文/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