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座房子很老了，犹如父亲，当风霜将他的头发染白，我才懂得老去的不只是岁月。

那是个雨天，我奔赴在城市的一角往家赶，父亲打电话那会儿，我还有一搭没一搭地敷衍着：“安生睡你的觉，到家了我再给你打电话。”车一路颠簸，终于停在村口，望着越下越大的雨，电闪雷鸣的夜里，村子显得尤为寂静，偶尔能听到几声狗叫。我浑身上下被雨浸透，于是加快了步子朝家跑，刚进巷口，一丝光照向我。电闪雷鸣中，隔着那道光我远远望见父亲站在门口，撑着一把黑伞。

见到我，他脸上的表情渐渐舒缓，他将伞举过来，拿着手里的毛巾给我擦脸上的雨，还不停地抱怨：“一直等你打电话，咋不吭声？”我懒得解释，就这样跟着他一前一后进了家门。

还有一次，单位放了几天假，我打电话告诉母亲明天想回家。可计划没有变化快，第二天，闺蜜死拉硬拽让我陪她去看电影，抹不开脸我只好去了。第二天一大早，母亲隔着电话就臭骂我：“你这死丫头，说话不靠谱，害得你父亲在外面等了你一宿，感冒了。”那一刻，我心里掠过一阵愧疚，思索着“一宿”是什么概念？我还在心里责怪：父亲咋那么傻？就不能打个电话问问？我真搞不懂他。

工作的繁忙，再加上小家的琐事，回家的次数渐渐少了。父亲有关节炎，又喜欢在大街上溜达，我在商场选了条厚羊绒棉裤寄回家。给母亲通电话时顺便问了句：“羊绒棉裤保暖性好不好？”母亲顿了顿，在电话那头嗔怪：“傻丫头，你能回家，比羊绒棉裤都保暖。”

那一刻，我才懂得，到耳顺之年的父母到底需要什么。刚进巷口，我又看到了父亲，他双手背在身后，如同麦田的守望者，满是思虑地望着来往的人，期盼着他归家的儿女。

这些柴米油盐的小事，家常便饭的常事，对父母来说就是最好的日子。想到这，我的双眼有点迷离，其实在他心中，也许陪伴就是最长情的爱。如今父亲依然喜欢站在街门外面，悠闲地抽一袋烟，或者找李叔下局象棋。见我回来，他全然不顾，放下手里的棋子，急切地陪我回家，追问我有没有烦心事，有没有犯愁事。望着眼前满脸褶皱的父亲，曾经我以为那是啰嗦，怪他多管闲事，可谁知，现在想来那也是一种深沉的爱。

在街门外站着的父亲，如同镇守家园的哨兵，一站就是好些年。他从未有过抱怨，可在他最柔软的心底，他只是巴望着孩子能常回家看看！而我，庆幸自己懂得他的心，还不算晚。

□王会敏 文/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