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十八岁嫁给父亲,虽然是遵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婚后的父母却是互敬互爱,成为村子里人人羡慕的模范夫妻。
母亲性格开朗乐观,从小就活泼大方。十七岁入党,算是那个年代村子里女孩中的佼佼者。父亲初小毕业被招工到市桥梁厂,跟着厂里修建队到处修路架桥。因为身体单薄,被安排到后厨上班,做一手好菜。父亲性格内向,不苟言笑,比较内敛。
后来因为村里不能及时给父亲所在的厂里供粮,父亲被迫回家务农,被留在村委会。母亲是妇女主任,并负责村缝纫组工作,领着三四个妇女裁剪缝纫样样精通。每天吃过早饭,父母会一起出门去村委会上工(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农村将下地干活称上工下工)。晌午下工又一起回家做饭,一个和面,一个烧火。父母一边做饭一边说起村里家长里短及工作中的方方面面,夫唱妇随。
在我的记忆里,家里一直气氛和睦。小时候常听母亲说的一句话是:“夫妻一条心,黄土变成金”。父母很少吵闹,更不要说打架之类的。唯一一次记忆,是父母不知道因为什么事争执起来,母亲很生气,领着我和村里的人去离家较远的塬上干活儿,赌气中午下工了也不回家,就在地里休息。没想到下午回来上工的邻居带来了父亲给我们做的午饭,一大瓶茶水和一盆酥软焦黄的炒馍。母亲在村里人的调侃嬉笑和羡慕声里,红了脸。“他是操心他娃呢。”母亲辩解道,但羞涩里掩饰着藏不住的开心,和我一起将那盆带着热气的炒馍吃了个精光。晚上回家,母亲仿佛忘记了早晨和父亲的争执,又笑逐颜开地亲手将做好的晚饭端给父亲。
许多个早晨,母亲都是在我们睡梦中起床,早早做好饭。然后会将一脸盆热水端到炕头,叫醒父亲洗脸刷牙。再一个一个喊我们起床吃早饭。等我们磨磨蹭蹭起来,母亲已经将做好的饭端到炕头。有时父亲因为处理村里事务,母亲做好午饭,无数次焦急地到大门外眺望着通往村委会的小径,喃喃自语:“咋还不回来?”一边又安抚着饥肠辘辘的我们,“等等你爹,他回来了一起吃……”
记得有一次父亲赶集回来,我们兄妹围住父亲,看着他从大包里一件一件地往外拿购买的日常用品。给我们一人一个薄薄的长条泡泡糖,说只能嚼着吹泡泡,不能咽下去。我们惊奇而兴高采烈地打开塞到嘴里。包快掏空时,父亲笑着递给母亲一个漂亮的玻璃小瓶子。妹妹眼尖,以为又是什么没见过的糖果,扑上去就要抢。母亲却羞涩地笑了起来:“又乱花钱,我又不搽脸。”她一边嗔怪着父亲,一边对我们说,“这是雪花膏,是搽脸的,不能吃。”第二天早上起来,闻见满房子一股淡淡的清香,母亲的脸也比平日白皙光滑起来,我们围着母亲说:“娘真好看,真香!”母亲望一眼父亲,又一次红了脸,开心地笑起来。
父母那个年代的人,羞于表达自己的感情,但他们用行动让我们感受到他们彼此的体贴和相爱。父母的爱情是简单而单纯的,简单的粗茶淡饭即可,单纯到择一人白头。感谢父母,让我们的人生有一个可以效仿的幸福榜样。
□贾炳梅 文/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