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都有一个难舍的故乡,那是儿时玩闹成长的地方,那是曾被我们厌倦、渴望挣脱的地方,而一旦人行千里,才发现那里种种美妙,竟是阅遍万水千山后无可替代的风景,那是我们心中最温暖最神圣最不可被人亵渎的所在。
读叶开的《野地里来,野地里长》,不经意间就被作者的故乡情结打动。他的家乡是位于雷州半岛的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镇,依山傍水之地,自然大树繁茂、动物横行、乡风纯朴、猴孩活跃。在作者笔下,他和他的小伙伴,都仿若树上生的孩子,有着敏捷的身手,不凡的见识,他们对每一种树木的韧性、承重力都心知肚明,在树上蹿上跃下,如返祖的精灵;而一旦下水,虽然姿势并不优美,但小小“浪里白条”也是极通水性,能捉鱼能摸虾,调戏螃蟹更是不在话下。这是怎样恣意而又无拘无束的童年?
想必这也是无数现在的孩子向往的生活吧?可惜,城市丛林中的孩子,从小就是温室的花朵,生活中有各种禁忌,他们不能在野外探险,更不可能如猴子般机敏灵动。回想我的童年,虽没有“猴孩”们的树上时光,但也曾守着翻滚的无边麦浪,吃着菜园里带着泥土芳香的果蔬,我们将红色的、黄色的彩椒,“贼不偷”的青柿子当水果,我们夏天逐浪、冬天看雪,记忆中的一只小金龟,早已分不清是真是幻,都成了自己人生的底色。
叶开的笔下,从童年一脉延伸开的灵动,到了上学的年龄,则触碰到了一块硬硬的“钢板”。对于从小在树上生长的“猴孩”来说,那是灵性渐失、身体僵硬的开始,“到了上学的年龄,不得不从树上下到地面,学会直立行走,像大人那样世俗地思考,学祖先们那样勾心斗角,慢慢地,我的身体就不灵活了,我的脑袋就生锈了”。
我也真心地相信,灵性是与生俱来的,每一个人都有天赋才华,只是有些人一辈子未找到那个激活自己灵性的开关,而在日复一日世俗的消磨中,天赋渐失。叶开视自己为树上的精灵,到了人间则左右受挫,灵光不在,若不是姐姐“走后门”连中学都上不了。生命中总是充满了惊喜与神奇,就在叶开因“猴孩”个性,而要与升入高中、大学无缘之时,一位“不务正业”,满脑子生意经的怪咖老师,竟然用“考上大学,去广州娶漂亮老婆”的“远大理想”,让叶开这个懵懂未开的少年,开始认认真真地读书学习了。
小时候的叶开在老师眼中或许灵性未开,在他自己心中却是真正的树上骄子,天纵精灵。尽管求学生涯束缚了他的个性,但读者在书中的字里行间,分明感受到他并不曾枉负青春少年。他当年搞怪、嬉闹、“欺负”美丽的女孩,平时一群少年在一起,天不怕地不怕,恣意飞扬青春,而一旦落了单立刻现了羞涩的“原形”,连被美妙的女生直视都要落荒而逃。这是何等可爱,又是何等真实的青春时光?
叶开的文字颇有古风,韵律天成、生动自然,有种简洁明了的美质。他笔下的世界,真实、美丽、活色生香,即使是高考的梦魇,也化成了人生的底色,再回味时趣味与伤痛并存。没有快乐、没有痛苦、没有飞扬恣肆的青春,这样的人生是不值得过的。人生的底色是故乡,家乡的山水树木,风雨流云,都会潜移默化的融入我们的血液里,映衬在我们的眉尖心上,那是我们一生远行,追风逐日的原动力。
□胡艳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