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节到了腊八,步履也行行重行行起来,念数着日子,相去年不远,人各天涯。
说到年,口舌生津的还是乡下。尽管在城里安家多年,每年春节,我还是如约打包还乡。户口能迁移,情感会思迁,但年味儿不,那份念念不忘的情结,也和父母一样,安土重迁。
小时候,过年是一年里最大的渴盼。好吃的、好玩的、新衣服、压岁钱……时光清贫,这些已足以让我们欢呼雀跃了。大人常说,年是怪物,过年如过关。我们不解,多年后才渐渐明白,我们才是那小怪兽。生活拮据,还要支付我们质朴的欢乐,大人难免顾此失彼。
正因为希冀,因为来之不易,所以才愈加珍惜,随着时光的流逝历久弥新。
过年,从腊八开始。“腊八祭灶,新年来到。闺女要花,儿子要炮。”我们坐在腊八的门槛上,缠着大人,吃的、穿的、玩的……念念有词。大人笑嘻嘻听着,也不烦,有条不紊地按着心里的算盘,盘算着新年。当然,腊八这天,是一定要堵住孩子嘴的,用腊八粥。
腊八,一定要吃粥,腊八粥也是新年给予的第一个甜头。不过,这份甜需要等待,先是慢条斯理地择粮洗煮,接着有条有理地敬神、拜佛、祭祖,最后才轮到我们。那望眼欲穿的企盼,急不可耐的焦躁,吃着碗里望锅里的窘态,成为时光里最欢快、温馨的画面。
大人吃腊八粥斯文得多。他们眼神随舌尖流转,咀嚼、点评着谷物的成色。“岁十二月,合聚万物而索飨之也。”腊八粥,就是五谷杂粮聚个会,合家团圆。奔波一年,都天上地下、东来西往的,打不了一个照面,现在共煮一锅,就可以好好唠一唠、谈一谈……
腊八粥,不仅有温馨甜味,也有人生况味。它寓意“合聚万物、调和千灵”,也富有灵性,哪怕一碗粥,时间、地点和人不同,味道也不一样。或许,这也是城里腊八粥寡然索味的原因吧?谷物是拼凑的,粥是便利的,一个人吃,哪能吃出一家人的喜庆和甜蜜。
怀念儿时的腊八,吃了腊八粥,就像坐在新年的门槛上,可以看见年喜气洋洋走来。
“吃了腊八饭,就把年来办。”那时,人都没什么钱,钱也没什么用。能用钱购置的东西不多,购置东西的钱也不多,更多的需要亲力亲为。米是石碾碾的,面是石磨磨的,馍是手工做的,年货是油锅炸的,猪是自家杀的……大人和孩子都“愚钝”地忙着,都很快乐。
如今,没有人为过年“愚公移山”了。年轻或不再年轻的村人,都在外打工。他们只在春节时才赶回来,到商场和超市轻易就把年买回家。腊八,和那些留守的老人一样,坐在荒凉的院门前,眯瞪着眼,一点头一点头地沉浮在锈迹斑斑的时光里。
腊八是新年的门槛。故乡的门槛上,只剩下了父母。年复一年,他们盼的是年,也是我们。
□韩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