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早上，我给生活区洗衣房送报纸，一进院子就听到一阵“哼哧哼哧”的声音，走进工作间一瞧，原来是李萍姐蹲在水池边搓床单。初冬的天气已经很凉了，她的双手冻得通红，随着手臂用力，消瘦的肩膀一抬一抬的，额角上缀满细碎的汗珠。我问：“怎么不用洗衣机洗？”她抬头笑笑：“洗衣机又坏了。”洗衣房一大一小两台洗衣机有年头了，隔三差五闹点小毛病。“这一大堆被单，人工洗多累啊！送到检修宿舍洗衣房吧。”我建议。她摇摇头：“这两天现场有施工任务，检修人员工作服换得勤，那边的洗衣房忙不过来，别去给人家添麻烦了。哦，对了，我刚刚写好维修洗衣机的缺陷单，没来得及送到部门，麻烦你捎过去吧。”“行。”

走在路上，看着李萍姐一笔一划填写的缺陷单，一些跟她有关的往事浮现在眼前。

李萍姐是生活区洗衣房的班长，生活区洗衣房负责大小职工食堂、招待所、办公室和客车队布单的洗熨，工作量很大。我第一次见到李萍姐是两年前的一个冬天，当时，洗衣房外放着一只大箱子，站着几个人，似乎发生了争执。我走过去一问，原来是检修宿舍洗衣房想把衣物送过来洗，生活区洗衣房当班的女工不乐意。这时，一位身形瘦削、面容和善的女工小跑过来，看了一眼地上的箱子，用温和却坚定的语气说：“收下来吧！”旁边的人立马抗议：“李萍姐，咱们自己还有一大堆活儿呢，再收下这个，得干到什么时候？再说，这些连体服、帆布工具包又是铁锈又是油污，浸了水比石头还沉，最难洗了！”李萍姐弯下腰抓住箱子把手往院子里拖，一边拖一边说：“人家要不是忙不过来，也不会开口麻烦我们。这份额外的活儿，我加班做。”我忍不住跟进去，只见她把衣服一件一件取出来，先抖几下，再把口袋翻过来细细检查，把遗落在口袋里的钥匙、螺丝钉、别针等小东西分门别类地放进墙架上的一排盒子里。有的连体服又长又宽大，她得伸直手臂、踮起脚尖抖动；有的连体服上有未干的油污，她就涂抹上皂液，用细毛刷反复轻刷，不急不躁。她的眼睛始终盯着手里的活儿，嘴唇紧抿着，一会儿站起一会儿蹲下，一会儿弯腰一会儿扬手，神情专注、动作麻利，像是在跳一种特殊的舞蹈，竟把我看呆了，难怪有人说：工作中的女人最美丽呢！

听其他女工说，过去的洗衣机没有脱水功能，洗完后得人工捞出来拧干，再拿到院子里晾上。李萍长得瘦小，有一次站在板凳上晾窗帘，劲道没拿捏好，仰面朝天摔了下去，半个月都直不起腰。大家劝她在家休养，她不肯，咬着牙上班。过去没有大型熨烫机，得人工熨烫，李萍拎着沉重的熨斗，弯着腰在工作台上一点一点熨衣物，熨一会儿，直起腰歇一会儿，额头上都是汗珠。因为条件艰苦，许多女工待一阵子就想方设法调走，只有李萍踏踏实实扎下了根。

有热心人劝她：“洗衣房条件差、工作繁琐又不被重视，你干嘛不想办法换个岗位？”她笑笑：“什么样的工作都得有人做。”有人说她“傻”，她淡然一笑。

我喜欢看李萍姐干活。她干活时专注从容、有条不紊、行云流水的样子让我觉得她热爱工作并且享受这份工作带来的乐趣、自信和成就感，也让我明白：认真投入地去做一件事情是多么美好动人。

□赵闻迪 文/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