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常说“女儿是妈妈的贴心小棉袄”,那么儿子是父亲的什么呢?
从来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也没有问过我的父亲。直到自己有了儿子,作为父亲在慢慢地咀嚼父与子痛苦而甜蜜的关系。
儿子一出生,我发现他是我前世的仇人。瞧,他把我的女人成功地抢走了;他把我和他妈妈的老爸老妈也抢走了——他成了这个家里最受人瞩目的男性。看着一家人为他忙得昏天黑地,而我被一家人忽视,我有点酸溜溜的感觉。毕竟,前几天我还是这个家庭的男一号。饶是如此,他还是耍大牌——想哭就哭,想闹就闹,不分昼夜,没有一点点作为男一号的自觉。
我小心翼翼地抱起了他,想要搞清他这么受欢迎的原因。却见他的黄头发稀稀拉拉,脸蛋上还有垢痂,不仅不英俊实际上还很丑。我和他打招呼,他闭着眼对我不理不睬;只有小脚丫蹬着我,像一只小兽,我的心莫名得柔软。忽然我的腿上一阵热,原来他不羞不臊地朝着我开启了“喷泉”。我一阵惊呼——莫非你是上天派来折磨我的啊?!
记不清是哪一天,我抱着他的时候,他清澈的目光望着我,忽而轻轻地笑了一下。他的笑,仿若莲花盛开,仿佛飞鸟掠过,似有清香浮动,一刹那即是永恒。我深信,他一定是很久以前就认识我的,要不他怎么能够把自己毫无保留地交给我,自在地在我的怀里欢笑?我抱着他,就像抱着自己的前世今生;我想起了我的父亲,他也曾经这样抱着我吧?
记不清是哪一天,他咿呀学语,喊出了几个简单的音节,仔细揣摩,他分明是喊我“爸爸”啊。我的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有人喊我“爸爸”了,我和他,在这一刻变成有声有形的关系了。不管他是否能够听懂,我重重地应了一声。
我相信他是个天才。我给他朗读唐诗,希望他枕着优美的意境入眠;我着急地扶着他学走路,期望他会是运动健将;我在他的面前晃动着印有数字的卡片,渴望他展露出数学天赋……然而他并没有显示出过人的天资。他在一岁零三个月才学会了走路,摇摇晃晃地走上几步,却想要跑,结果摔得鼻青脸肿。父亲说我小时候也是“不会走就想跑”,我才明白:每个孩子都是相似的,我的儿子也不例外;或许是自己太平凡了,才会如此热切地幻想着他会与众不同吧。接受儿子的平凡,就和接受自己的平凡一样,残酷无情却又现实和理性。
想不起来了,他第一次是因为什么原因去的医院。当长长的针头刺进他的皮肤的时候,我感觉到了——疼。那一刻,我分明觉得有一枚粗大的针头侵入我的血管,我的血被汩汩吸走了。当听到儿子的哭喊声的时候,我才发现最需要安慰的不是我。我自己要坚强,给儿子,给这弱小的生命树立榜样,教给他勇敢和坚强;人生里有许多的滋味,需要他和我去体会。
他在慢慢地长大,我也在慢慢地走向成熟。
当他认出数字“1”的时候,当他开始向我说“不”的时候,当他喊我“臭老阎,我们一起去玩”的时候,当他指责我为什么不陪他做游戏的时候,我终于明白:所谓的父子,是前世修来的缘分,今生今世他找到了你,你逢着了他,你们组成一对相互陪伴着成长、成熟的冤家、朋友和兄弟。时代在变,这个主题却将永恒。
□阎仁厚 文/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