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童时，我最开心的事就是去外婆家。翻过一个沟，蹚过一条河，爬过一个山坡，我要走很远很远的路，才能到达外婆家。

不知外婆是能掐会算，还是有火眼金睛，每次去，她都会在村口的大柿树下等我。矮矮胖胖的身影，眯着眼瞅着我来的方向。看到我，她那布满皱纹的脸颊，瞬间就绽放成一朵花。

外婆家的好东西很多，都是我爱吃的。外婆说那些东西都是给我留的。核桃好香，大枣好甜，还有外婆亲手做的脆皮花生、糖包馍……早饭还有荷包蛋，但只有我一个人碗里有。中午面条里的煎鸡蛋，外婆也会把她碗里的挑出来给我。她说她吃鸡蛋嘴疼，而我竟然相信了。

有一年的冬夜，我冻的直打颤，哭了起来。外婆一边给我擦泪，一边说：“不哭，哭了就不好看了……”我刚脱了鞋上床，外婆就抱着我冰凉的双脚，掀开秋衣贴在她的肚子上。我傻乎乎地问：“婆，你不怕冷？”“不怕，婆不怕冷。”天真的我，竟又一次信以为真，不只一次的把手脚贴在了外婆的肚皮上……

我慢慢地长大了，因为学习，因为工作，去外婆家的次数逐渐减少。3年前，外婆因脑溢血失去了行走的能力，连大小便都没知觉。平时由4个子女接到各自家轮流照顾。外婆脑子时而清醒时而糊涂，那次，正好轮到母亲伺候，我回老家看望。当时我叫着婆，她竟问我：你是谁啊？母亲说外婆憨了。一会儿，母亲给外婆拿来好几个夹开口的核桃，说，多让外婆吃点核桃补补脑子。那天很冷，外婆坐在炉子旁，熟练地剥开一个又一个。她把皮放一堆，核桃仁放一堆，剥完后，抓起核桃仁就往我口袋里塞，还一个劲地嘟囔：“你吃，你好吃核桃。”我一时震惊，外婆连我是谁都不知道，咋知道我好吃核桃？

母亲说，好几次给外婆核桃时，她都会絮叨：“妍妍好吃核桃，小时候一去杨村就问我要核桃吃。”我掏出一块核桃仁放在嘴里，咸咸的，那是泪的味道。外婆看见了，急忙用她粗糙的手边给我拭泪，边说：不哭，哭了就不好看了。这话，和30多年前的一模一样。

3月15日那天，我回老家看望了外婆，还喂她喝了半碗鸡蛋汤。因有点急事，下午我就匆忙离开。没过几天，我接到母亲电话，说外婆去世了。当我抹着眼泪赶到家时，棺口已经封上，她躺在里面，任我大声喊叫，也一声不应。几度晕厥几度恍惚，但心里却很清楚，我再也没有外婆了。

□宁妍妍 文/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