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上要过年了，农历2018年是戊戌年，奶奶如果活着，已经96岁了，也正是她的本命年。近来，奶奶慈祥的面容总是在我眼前浮现，我知道我是想奶奶了。

小时候我和奶奶一起生活，备受奶奶的疼爱，可能是“老儿子、大孙子，老太太命根子”的缘故吧，又或许血缘关系就是爱最好的理由，无怨无悔的爱着血脉相承的亲人。所以奶奶总是把我带在身边，一刻不离手地看护着我。那时候农村房屋紧张，睡的都是南北炕，到了我三四岁时，每到冬天，夜里尿急，奶奶从来不让我去外面解手，怕我被冻着。我就在屋地上对着小痰盂撒尿，南北炕上叔叔和小姑们都抬头笑我。

我那时虽然小，也会不好意思。奶奶笑着说：你把眼睛闭上就好了，在亲人跟前没羞臊，哪有亲人嫌弃亲人的呢。果真，我闭上眼睛，撒完尿，马上钻进奶奶被窝吱咯咯地扑腾起来，奶奶就骂着“臭小子，臭小子”。

奶奶家距离火车站有一公里左右的路程，那个年代物质贫乏，缺吃少穿。奶奶一个人操持这一大家人的吃喝拉撒。做完家务后，就去拣煤核，以备冬季取暖。我也会跟着奶奶去捡煤核，捡完后，一老一小趔趔趄趄地抬着沉甸甸的篮子往回走，走累了，奶奶就给我讲那些过去的故事，我就在那些捡煤核听故事的时光里慢慢地长大。

每年奶奶的生日都会来很多农村亲戚，大多是很早时候投奔奶奶家落户到这儿的。无论生活条件如何，奶奶对来的亲属都大方慷慨，谁家有了困难，能帮一把就帮一把，并把饭菜准备得很有样儿。奶奶总说：“亲戚扑奔你来了，都要添补些，一个也不能落下，为他人做一点事儿，是积德啊。”

后来我去当兵，临走的前夜，奶奶抱着我哭了，我有一万分的不舍，动摇了念头。奶奶说:“去吧，小雁总要学会去天空里飞翔，不能一直猫在老雁的身边，部队是好地方，锻炼人。”踏上军营土地的很多个日子里，我想念的仍然是奶奶。后来我交了女朋友，带着她看望的第一个家人是奶奶。为此，妈妈醋意十足。再后来每次我从部队探亲回来去看奶奶时，奶奶说总能看见我女朋友。原来，奶奶每天在楼上看见楼下的人群有穿橘色风衣的人走过，就把她当做我的女朋友，仿佛在她身上看到宝贝孙子的影子，感到无限的满足。

我转业工作后，几乎天天去看奶奶，奶奶年纪越来越大，眼睛也近乎看不见，每次去看她，我悄悄地坐在她身边，奶奶会问：“是谁？谁来了？”我就捂着嘴忍着笑，让她摸，让她猜。到后来奶奶总能猜到是我。我就坐在她身边，像小时候一样，听她给我讲那些老去的故事，我静静地听，偶尔插问一句，仿佛又回到拉着奶奶的手去捡煤核的岁月。奶奶见我不出声，就会问：你的工作不顺心啊？一定要少抽烟喝酒，别总出去聚，多陪孩子老婆。对了，孩子怎么样了？带来我瞧瞧。

奶奶是我们家族的魂，是一棵枝叶繁茂的树，她把七个子女养育成人，把七个开枝散叶的家庭紧紧地维系在一起，让我们成为一个大家庭。奶奶已经离开16个年头了。可是她留下的却是我们经久不息的想念以及怎样去爱人、怎样热爱生活的朴素道理。

可还是忍不住想象，如果奶奶活着，能看到我们的幸福生活，该有多好啊。

□梁伟 文/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