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人在他十三岁时就失去了父亲，婆母那年三十八岁，有六个嗷嗷待哺的娃娃。生活的艰辛可想而知。

在我二十一岁的时候，同学介绍爱人与我认识。爱人很坦诚地说了他家的困难：如果和他结婚，日子肯定是特别特别艰难，不仅要负担小弟的学费，而且要承担家里的大部分开支。

看着瘦弱不堪的爱人，我心生恻隐，决定和这个男人一起承担家庭重担。父亲爱怜地对我说，这么多家庭条件好的男孩追求你，你看不上，偏偏看中这样苦的家庭，你做好了吃苦的准备吗？我开玩笑说，爸爸放心吧，我是谁的女儿？没有什么事能难倒我的。

儿子出生后，爱人把婆母一家大小接到小城，安排小叔子进了县中学读高中。一家人的开支只靠我和爱人的工资维持。面对结婚时欠下的债款和生活的窘境，爱人决定停薪留职，外出去打工。

上世纪九十年代初，儿子不到三岁。爱人只身一人，带着三百元钱，来到陌生的城市，寻找适合自己的工作。恰好一家知名企业，要招聘四名高管。当爱人得知报名人数高达一千多人，其中不少是博士、研究生时，他并没有退却。面对强劲的竞争对手，爱人每天买两个面包，到图书馆查阅相关资料。带去的三百元钱很快所剩无几。

此时，正值学校开学，交完小叔子的学费，家里已经捉襟见肘。从爱人的来信中得知，他正面临着断粮的危机，我知道，他一个人在异地他乡生活，比我想象的还要艰难百倍。

我把刚发的工资一分不剩的全给爱人邮寄过去，面对生活的窘迫，一向好强的我，不愿意向亲戚朋友借钱，一边开垦荒地，种植大片青菜，一边把存钱罐里不足一百元的硬币全倒了出来，用这些硬币支撑了一家老小半个月的生活。

长期的劳累加上营养不良，身子羸弱的我，终于有一天在上班取样途中，晕倒在车间的操作台上。不久，爱人找到了一份不错的工作，除了自己生活开支，所有的钱都寄了回来。这一年，我们装不起电话，更没有手机，只能靠鸿雁传书，诉说着彼此无尽的相思。

年关将至，爱人开始计算着回家的时间，恨不得生出一双鸟儿的翅膀，一下子飞回家。故乡路迢迢，即使是八千里路云和月，在外的游子们也会冲破一切艰难险阻。当爱人风尘仆仆地回到家时，我流下了激动的眼泪，爱人把我揽入怀里，深情的对我说，这一年，辛苦你了。

每到春节，看到春运大军浩浩荡荡回家过年的场景，我都会忆起爱人那些年的打工岁月。喧嚣的站台、拥挤的人群，这样的画面虽然嘈杂，但每一个人心里都是温暖的。

列车开启的那一刻，出门在外的游子们仿佛听到了家的召唤，人们像鸟儿一样一群一群飞回老家的屋檐。山一程，水一程，再远也要回家过年……

□刘满英 文/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