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向北的动车上，我的目光落向窗外，除了土地的橘黄，建筑物的缤纷，天空的灰蒙……在这些固有的色泽之外，入眼的，尽是绿色，有嫩绿，有翠绿，有青绿……它们唰唰地从眼前流过。就像属于我们的光阴，乍然之间，看不出什么变化，但它们的变化却是真切实在地存在着的。这些色泽在季节中轮回，在时光中进退。我们被时光之手拨弄着，推搡着，一刻不停地前行，我们没能耐将时光挡在身前，更不可能让时光冻结停驻。

而此刻，令我欣慰的是，日子还是一如既往地鲜活着，从动车玻璃窗折射过来的影子里，我看到几个年轻人，玩着扑克牌，脸上泛着无忧无虑的光泽。那个爱笑的女孩，启齿一笑，便有轻轻的荡人心魄的笑声在空中弥漫。这笑声，是足以打开深陷在心底、停驻在心底的春天的。

而那些不着边际的闲聊，有一些是我们熟悉的事情，甚至与我们的工作、生活息息相关，这些闲聊一不经心就让人有了参与的欲望；有些是我们不熟悉的，显得陌生而遥远，却会在无意中拨动内心的某根弦，让思绪有了飞翔和畅想的余地。

更多的，沉浸在手机屏幕上，沉浸在各自的心灵走向里，在匆匆而过的日子里以各自的方式，填写着生命的空白。

我看着、听着、想着，并低头将它们演变为文字的时候，恍然间，有大片大片的亮色从眼前掠过，我抬起头来，在青绿之外，所看见的是大片大片收割或未收割的麦田，金黄而透亮，平整而宽阔，泛现出无与伦比的热情。这是动车进入中原地带后，我所能见到的在南方难得一见的美丽情景。这麦田，不同于梵高画笔下的麦田，梵高的麦田是动荡的、不安的、震撼的、诡异的；而这属于中原，就算在蒙蒙细雨中也闪烁着热情的大片大片的麦田，却是安静的、祥和的、教人充满敬畏也充满万千柔情的。

我们总是以千里之遥，将生活和生命嫁接于一两个时辰。在这一两个时辰里，有人从梦中醒来，也有人在醒来后沉沉地睡去。我吸了一口故乡的空气，来不及吐出来，倏忽就抵达了异乡。我的身体可以离开故乡，而我的气息我的心思是永远离不开故乡的，尽管那里有无奈，有烦恼，有忧伤。但那里的美，那里的清秀，那里永无止境的牵系，是我今生今世再也割舍不下的。

车往前行，雨往后飘。人生向前走，日子往后退。风景和希望永远在前行的路上，永远在迎面而来的日子里。而在我们的生命中，在我们的生活里，该飘走的，永远义无返顾，永远无法挽留。而一切飘走的，就算是生活的烟尘，也有机缘强健生命的翅膀， 丰盈生命的羽翼，让人生在咫尺天涯，在凡俗琐碎的过往里，拥有可资咀嚼、可资回味的醇香甜美。

□程应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