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版:情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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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年 紧张惶恐的父亲
读懂命运的 玄机
会唱歌的土灶
■征稿启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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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上一篇  下一篇4 2018年1月18日 放大 缩小 默认        

会唱歌的土灶

 

天还黑着,母亲起床,土灶醒了,大口大口吞吃着柴火,葱花在锅里刺啦刺啦地响着,热气在房梁上缠着绕着,真像一曲温暖动听的乡村小调。

小时候,家里祖孙三代,十几口人,加上鸡鸭猪狗,全张着嘴,等着吃。一个土灶,守着一个风箱,站成了永恒。

我家的土灶很贪吃,柴火总是不够烧,幸好还有树叶子接济。奶奶大概不知道“观一叶落而知秋”,但是,叶子一黄,她就背上竹耙子搂树叶去了。奶奶扭着小脚,我像小尾巴一样,跟在身后,拿着父亲做的铁签子,穿树叶。长长的粗铁丝,用尖头一扎,往上一撸,时间不长,就穿满长长的一串。附近的树林里,树叶不是早早被人搂得干干净净,就是被有心人提前搂成了一个大圈。那意思是,这块地盘的树叶,有主儿了。我不服气,偏要走到圈里去穿树叶,奶奶不让,拉着我的手去更远的树林。

深秋的一个晚上,风雨交加。大约凌晨三四点钟,雨刚停,母亲叫醒我和哥哥,去搂树叶。母亲推着小推车,哥哥打手电筒,我缩着脖子,跟在后面。尽管穿着棉袄棉裤,还是冻得直打哆嗦。以至于学到《刘胡兰》那篇课文时,我一读到“寒风吹到脸上像刀割一样”那句话,就立刻联想到那天。树林里,一片漆黑,顺着手电筒的光看去,湿漉漉的,厚厚的一层树叶。母亲用竹耙子搂,我和哥哥往小推车里装。天刚蒙蒙亮,我们推着满车的“战利品”回家了。走到土灶前,我忍不住拍了他一把说,“嘿!你小子,又有吃的啦。”

土灶是个馋嘴挑食的家伙。他喜欢吞吃劈柴,吃到劈柴,他就兴奋了,手舞足蹈,火苗伸出长长的舌头,欢快而有力地舔着锅底。此刻,他唱的一定是欢乐的圆舞曲。烧麦秸或者玉米秸时,他乐呵呵的,火苗噼噼剥剥,像哼着一曲乡间小调;到了烧树叶的时候,他就不高兴了,哼哼唧唧,嘴里吐出一股股浓烟,呛得人流眼泪,得使劲拉风箱,他才不情愿地吐出火苗来。烧劈柴的时候,一般是在春节前炖肉或者蒸馒头的时候;烧麦秸,适合烙饼,大概是来客人了,要煎鱼烙饼,给客人吃;烧树叶的时候,准是在熬粥或者做一些简单的饭菜。当然,我最喜欢的事,就是看他吞吃劈柴。我讨厌他吞树叶时那股委屈劲儿,恨不得揍他两巴掌。

母亲做饭,我们喜欢围在土灶前,打下手。这个切菜,那个淘米,一家人隔着烟火大声说笑。粗茶淡饭万年香。灶膛里熊熊烈火,灶台上热气腾腾,屋里的火炕温暖舒适,屋顶上炊烟袅袅升起,美好生活的希望也随着灶膛的火苗燃烧起来。

日子过得幸福不幸福,土灶比谁都清楚。土灶,无形中充当了生活的参与者和见证者。

我的小伙伴招弟常来我家蹭饭。她家灶台经常是冷冰冰的,冬天,家里像个冰窖。招弟的娘,太能生,密匝匝四个丫头。他爹娘不甘心,给丫头们起的名字里面都带个“弟”字。生第五个娃时,他爹只看了一眼,就捶胸顿足骂起老天爷来了。从此,这个男人天天泡在麻将局里。无奈,输得多,赢得少,很快把家败光了,还欠了一屁股债。有一天,债主怒气冲冲找到家里,搬起一块大石头,把他家的土灶砸烂了。招弟的娘哭天喊地,“这日子没法过啦!”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摔盘子摔碗,成了招弟爹娘的家常便饭。灶台上面裂了长长的口子,疼得龇牙咧嘴,呜咽着蜷缩在一旁。

一天中午,招弟的哭声响彻了半个村子。招弟的娘喝了农药,躺倒在土灶前的地上。招弟爹听到消息,扔了麻将,急吼吼地往家跑。村里几个汉子手忙脚乱地帮着把招弟娘送到了乡卫生院。洗胃、抢救,总算保住了一条命。

招弟娘出院那天,村里德高望重的春旺爷带着几位老人,来到招弟家。他们围坐在土灶前,给招弟爹约法三章。最后,春旺爷说,过日子就得有个过日子的样儿。赶紧把土灶重新盘盘。招弟爹鸡啄米一样点头哈腰,保证以后再也不赌了,好好过日子。

后来,招弟的爹改邪归正了,拆了家里的破土灶,盘了新土灶。招弟娘烧火,他掌勺,孩子们打下手,家里有了烟火气,房顶的炊烟按时按晌地升起。大家都放心了。

奶奶、春旺爷都走了,土灶也走了。

每当看到地上的落叶时,我就想起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想起那会唱歌的土灶,想起围在土灶周围的快乐日子。我知道,土灶也如我一样,仍然怀念过去的日子和逝去的歌声。

□田秀娟 文/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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