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也只有你还下田,了不起。”面对站在水田里弯腰插秧的王红启,我不由得感叹起来。师范同学四十人,到今天课余还在田间劳作的只有他了。
二十五年前,我们都在县教师进修学校读书。我住上铺,他住下铺。我呢,经常借口上下不方便,有什么事就指使他,他也不恼,总是乐呵呵地把我要的东西递到我手上。
那时,我一门心思想着玩,看电影、看录像、看武侠,玩得昏天黑地。他呢,一有时间就捧着书读,心无旁骛的模样让人不忍打扰他。每天,我快乐着我的快乐,他看他的书,直到有一天,他看不下去了。
那天,我拉着一个同学去水库玩,被他拦住了。“这样大好时光,你不学习,不觉得愧对父母吗?他们忙死忙活的,就是为了我们出来玩?”在同学面前就这样不给我面子,当时我就挂不住了,把他一推,嚷道:“你以为你是谁啊?我父母都不管我,你算哪根葱?”
那天,就因为他的一句话,我玩得意兴阑珊。回到宿舍,看到他,我转身就要走,他却一把抓住我,急急地说:“今天对不起啊。”我不屑地望着他。他却正色起来:“我当着同学的面说你,是我错了。但,你这样做,不觉得对不起自己吗?我们是学生,是来学习的。”看他那一本正经的样子,我一拳打在他的胸脯上,“不要酸了,好不好?我知道错了,向你道歉,行了吧。”他抓抓头发,憨憨地笑了。
学校要举行马拉松比赛。班主任每天天不亮就把我们从被窝里拉出来。那寒风刺骨的日子,一出被窝人就发抖。许多同学趁班主任不注意,溜到背后的树林里。我也想逃跑,但他却始终盯着我,说:“跑步强身健体,老师就是不组织,我们也要自觉锻炼。现在有人督促,我们怎么能还欺骗自己呢?”有他监督着,又担心被班主任知道了受罚,我只得每天准时跟他起床,在寒风里高唱《水手》了。
还真别说,这次真的谢谢他——要是没他监督,我怎么能站在马拉松比赛的最高领奖台呢?事后,我说请他吃饭。他却拒绝了:你是不是钱多了,把钱往饭店里送。最后,在食堂里加了一个粉蒸肉,就算我把他请了。
到了三年级,班上许多同学都谈起了恋爱,但是他却岿然不动,做着他自己该做的事。我呢,却被一个女同学吸引,跃跃欲试。这时,他热心起来,给我出主意,想办法,约那心仪的女生出来。也许是我的做法太唐突吧,那个女生竟然把我写给她的情书贴在了教室里。我当时就蒙了,不知道怎么回的宿舍,也不知怎么就哭了一宿。那一天,他为我去找老师,陪着我给我宽心,说什么“天涯何处无芳草。她看不起我们,我们就要做给她看,到时候让她后悔去。”
那段时间,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来的,我只知道,他始终陪在我的身边,给我说笑话,让我跟着他读书。也许真的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吧。那次自学考试我一次通过了四门,竟在毕业之前拿到了大专毕业证书。
毕业之后,我心怀着飞得更高的梦想,离开了家乡;而他却主动回到家乡,侍奉年老的双亲。
现在,我虽然看上去比他长得白胖,但是满面尘灰,还不能守在父母身边;而他呢,每天和父母生活在一起,虽然劳累,但是生活简单平静。如果人生能重新选择,我但愿像他一样,一辈子做自己喜欢的事。
□章中林 文/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