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楠是我小学同窗。她的母亲是先天性聋哑残疾人，我和同学们亲切地称她为哑娘。

那时候，忙着种地、打工的父母根本没时间接送我们上下学，同村的孩子们习惯于结伴回家。只有哑娘天天接送小楠，帮小楠背着沉重的书包。下雨时，哑娘帮小楠撑伞，自己湿了半个身子。

哑娘喜欢悄悄地趴在我们教室外面的窗台上看我们上课，更多的时候是看小楠。每当看到哑娘，小楠都把脸深深地埋在课本里，不敢抬头。而正在聚精会神听课的同学却乱了套，开始交头接耳起来，老师只得叫起小楠，让她把母亲劝回家。

于是，小楠满脸通红地跑出教室，快速地和母亲打着手语。隔着窗户，我捕捉到哑娘一脸的失落，看着哑娘拖着沉重的脚步离开，我小小的心里充满了同情。

小楠渐渐地长大，再不让哑娘接送，更不让趴教室窗台了。因为每次和娘打手语交流，总有同学投来异样的眼光，小楠觉得很丢人。起初，哑娘不听小楠的，还跟着来学校。小楠皱着眉头，重重地打着手势，冲着哑娘大嚷大叫。从此，哑娘就不来学校了。

有一次，我和小楠值日。时值冬季，我们打扫干净教室后，天已经黑了。走在回家的路上，听着呼啸的北风吹动树梢的异响，两个小女孩儿紧紧地牵住彼此的手，微微颤抖着。

这时，迎面快步走来一个人，正是哑娘。她可怜巴巴地看着小楠，小心地打着手语说：“我知道你不让我来，可天黑了，你还没回家，我就找过来了。”也许小楠是吓怕了，她一把抓住哑娘的手，我抓住了哑娘的另外一只手，我们两人边走边唱歌，哑娘一会儿看看小楠，一会儿看看我，眼里充满了孩子般的欢欣。那天，哑娘带着小楠把我送到家门口，才转回自己的家。

升入小学六年级时，学校从村里搬到镇上，离家更远了，学生们中午来不及回家，往往在学校附近买些干粮吃。干脆面、面包、饼干，很快就吃腻了。后来，哑娘发现了商机，她蹬着一辆三轮车，在学校附近卖起了盒饭。哑娘做的肉炒蘑菇和西红柿炒菜花总是那么香，惹来学生一抢而光。

后来一些人看到盒饭商机，也加入进来，而且仗着身体强壮把哑娘的三轮车摊子挤到了最外边，但就是这样，哑娘的盒饭还是卖得最快。奇怪的是，虽然供不应求，但哑娘的盒饭总量却减少了。有同学给小楠出主意，让哑娘再找个帮手，多做些盒饭。小楠告诉大家，她母亲不肯多做盒饭，因为周边有卖盒饭的同行，她不能把别人的生意都抢走了。

再后来，同学们发现其他卖盒饭的饭菜也不那么难吃了，原来哑娘把自己的炒菜经验都传给他们了。慢慢地，那几位卖盒饭的同行主动把最好的位置留给了哑娘。我们都为哑娘感到骄傲，尤其是小楠，提起自己的哑娘，言语中充满了敬佩。

哑娘虽然没有多少文化，说不出话，却是最伟大的母亲，她教给我们最朴实的为人处事之道，照亮了我们的人生道路。

□夏雪飞 文/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