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二三点时分的光线，令人想起过去的日子。”

这是《众生喧哗》的第一句，没事时翻来覆去地看，竟看出了那些旧日的时光来。

我刚毕业时分配到了轮轴车间。午后的时光，是班组清洗轴径的时间。在太阳底下，三十多摄氏度的大热天，个个穿着蓝色的长袖工作服，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的。

半桶信那水，舀上一瓢，浇在轴径上。顷刻间，沥青渐渐起了皮，鼓起一个个小泡泡来。再用蘸了信那水的抹布擦拭干净，露出光亮的轴径来。

那时我们的衣背很少有干爽的，每天犹如盛开着盐碱花般。

完工后，痰都是绿的，口苦得不行。

后来，因为工作的调动，我成了一名红外线维修工，完全是另一种体验。没了午后的阳光，却多了午夜二三点时分的繁忙。

红外线施工基本都在后半夜，我们是最能体会夜色美的铁路职工。

夏天的雨，总是在夜里，好像就愿意下在午夜二三点时分。这恼人的雨，不分青红皂白，即便是穿着雨衣，也经常里外发烧。

最严重的一次，瓢泼大雨，车站急着开通线路，雨顺着脸往衣服里钻，湿了个透心凉。在探测站把内裤脱下，拧出水来，再穿上，用体温把衣裤烘干。

冬天午夜二三点时分，也是最糟糕的。为了防止雪堵，保证列车运行畅通，我们一蹲一宿，夜里二三点的时光最是难捱的。寒冷与困倦无时无刻不袭击我们的精神和肉体。

大年三十儿外出扫雪是常事。那年初一走的，直到初七才回来，整个年的喜庆劲儿都过完了。

过年饭店关业，我们就敲小卖店的门。在饥寒后品尝一桶方便面和一根火腿肠，绝对是另一番人间美味。

后来我去了大机段。大机人更是辛苦。我们的技术员和我一年出生的，我儿子都小学毕业了，他还没对象呢。

大机人常年在外，几个月不回家，项目设在哪里，哪里就是大机人的家。他们都有一个相同的憨直性格，还有一样黑红黑红的脸庞。

这苦能吃得下，思念最是难捱。父母年岁大了，孩子又尚小，最需要人照料。可他们选择了这份工作，便无怨无悔地默默地承受了这份沉甸甸的思念与担忧，在他们红彤彤的黑脸庞上写下的是满满的坚毅和刚强。

□朱宜尧 文/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