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我惧怕父亲，因为他不苟言笑，严肃的样子一下子拉大了我和他之间的距离。甚至是拍照的时候，也是一脸庄重，突兀在画面中。母亲常常形容父亲：天大的笑话也不能让他露出一颗牙。

尽管父亲不爱笑，但是不代表父亲不会笑，给我深刻印象的几次笑，都是生活中的小事儿。

上学的时候我的成绩很好，考一百分是常有的事，但是这些不足以让父亲“动容”。五年级的期末，我拿回家一个“劳动标兵”的奖状时，父亲破天荒地笑了，还告诉母亲：今晚给大丫头做个鸡蛋羹，这可比一百分值钱！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一碗鸡蛋羹是相当的金贵，没病没灾的时候，是捞不着吃的。

长大以后想起这件事，还在感慨，父亲有超前的素质教育意识啊！

考大学那年，因为当时教师的待遇和地位极低，师范专业被称为“火坑”，但是我还是喜欢当一名教书育人的教师，全家人只有父亲支持我。录取通知书寄到的那一天，父亲比我还高兴，发自内心的笑容里，我隐隐地看见他眼里有泪光闪动。

那时邻居有孩子上大学，都是用木头钉个大箱子装行李等物品，父亲却拉着我到商场里，买了一个相当奢侈的旅行箱，红色小方格的，很漂亮。

工作了，有了男朋友。领回家和父母见面，只有母亲和颜悦色地和男友拉家常，父亲一脸的“苦大仇深”，惹的男友心里直发毛：你父亲不喜欢我吗？甚至在我的婚礼上，父亲都不笑，闺蜜后来还逗我说：瞧瞧你老爸那副难过的样儿，舍不得女儿呢！我生下女儿后，三代单传的老公对我呵护有加，公公婆婆也没有一丝不快，把我照顾得无微不至，反倒是我，患上了轻微的产后抑郁症。老公把女儿暂时交给婆婆照顾，一心一意地关照我，逗我开心，陪我聊天散步。

当我痊愈后，父亲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母亲告诉我，在此之前，父亲一直都担心我，担心我婚后是否会幸福，是否能开开心心地过每一天，如今他终于感到我找了一个好人家，嫁了一个可靠的人，他才放心了。

总是在不知不觉中，生活悄悄发生着变化，父亲老了，病了。病着的三年里，父亲忍受着癌症的折磨，我却越来越多地看到他的笑脸。苦到极致的药，父亲笑着咽下；手臂上淤青的针眼，父亲笑着自嘲；甚至上手术台之前，父亲还给同病房的人讲笑话。

全家到处淘来的偏方，父亲听话地吃下去；家人买给他的保健品、营养品，父亲全部笑纳。这在以前是不可能的，给他买一只雪糕，都要遭到一顿斥责的。反倒是我们，泪都流在了心里，因为我们知道，父亲以此方式，给我们孝敬的机会，不给我们留遗憾。

如今想起父亲，就会想到他的笑，连同那些以往，成了我温馨的回忆。我愿在心里腾出一处干净所在，盛装永恒的父爱！

□青衫 文/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