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逢清明节这天，二奶奶就会独自先是抱着一捆柳条在自己家的房檐、门旁插上，然后再挎着一只蒙着白羊肚手巾的竹篮子穿过村庄的北桥，来到村子北哨门外的那棵大柳树下。一屁股坐在地上，掀开白羊肚手巾，从竹篮子内小心翼翼地拿出一盘花生米、一个咸鸭蛋、一壶地瓜干酿的白酒放在路面上，手拎酒壶稍一侧歪，酒就会从壶嘴内流了出来浇在地上。二奶奶会马上停住手收回，然后面朝着北方长长的乡村公路，口中念叨着：“他爹、长岁，我给你们爷儿俩弄了最喜欢吃的花生米、咸鸭蛋和爱喝的地瓜干酒。吃吧，喝吧，长岁也喝吧，以前娘不让你喝。这么多年了，现在你大了，陪着你爹喝点……”

就这样，二奶奶往地上倒点酒，唠叨一阵；唠叨一阵，往地上倒点酒……直到酒壶里没有酒了，她才起来，拍拍屁股上的土，把地上的东西重新收拾到竹篮子内挎着回家。

听老辈人说，二奶奶原来有一个虽然不是很富裕，但是却很幸福的家。二爷爷整天牵着一头毛驴赶集贩卖一些山上的特产。二奶奶的独生儿子长岁长到16岁，出落成一个大小伙子了，开始跟着二爷爷做生意。

1940年的清明节下午，爷儿俩赶集回来刚到村北哨门口那棵大柳树下时，被日本兵抓去，就杳无音信了。后来有人说，二爷爷和长岁给日本人抓去运到黑龙江一座煤矿采煤去了，由于爷儿俩忍受不了日本把头和矿警队的欺压，从煤矿逃跑时被打死了。

解放后，二奶奶亲自从济南坐上火车，在佳木斯下车，分别到了鹤岗、鸡西、双鸭山和七台河四大煤城寻找二爷爷和长岁，可是寻找了半年还是杳无音信。二奶奶只好又回到了老家。

再后来，二奶奶的日子也好过了，爷爷和奶奶劝她往前走一步，找个好男人嫁了。可是，二奶奶不肯，总是坚信二爷爷和长岁能回来。众人见她那么执着，时间一长便没有人再劝她了。

而二奶奶经常会站在村北哨门向当年二爷爷和长岁被抓走的方向张望。特别是清明节这天，她总是会弄些二爷爷和长岁爱吃的东西来到北哨门外大柳树下去迎接他们爷儿俩，直到五年前二奶奶去世……

□周脉明 文/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