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母亲是一位靠种地为生的农村妇女，她养大了五个儿女，在极其贫困的年代，在那个吃了上顿没有下顿的艰难日子里，母亲从没有在我们面前叫一声苦，说一声累。

虽然母亲在我们面前没有叫一声苦，说一声累，但在我记忆中，母亲偷偷抹泪还是有的。

记得我在读初中时，那时我只能住在离家十几里外、乡村中学附近的一个破旧厂房里。为了节省伙食费，小小年纪的我，放学后学会了自己做饭。其实，也不是什么做饭，就是煮稀饭，奢侈的时候就煮干饭。至于烧菜，根本没有。那时的我，每顿都是就着萝卜干，或者是一瓶酱菜过日子。

由于长期吃这种没营养的饭菜，我的全身出现了浮肿。不仅整日头晕眼花，而且两条腿肿得像个粗罐子。因为长期缺营养，有一次我晕倒在学校里。

老师和同学们立即把我送到乡卫生院，当母亲从老家赶到我床前时，一看我那浮肿的大腿，知道是缺少营养，她一转身，大滴大滴的泪水就掉了下来。

从那以后，以及后来我读高中、上大学，我吃什么，成了母亲最挂心的事。

我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时，正赶上大哥、二哥砌房子结婚。要去报名了，母亲问我需要多少报名费，我支支吾吾，母亲沉默了半晌，什么也没有说。那些日子，为筹集报名费，母亲和父亲一样，寝食不安。

等到开学报名的前一天，母亲终于把东家挪、西家借的报名费筹集好了。当母亲递给我那一沓用手绢紧紧包裹着的钞票时，我感觉到那钱像是灌了铅似的那么沉，我感觉到又像是母亲的心，对子女的爱多么沉，以至于我伸手去接钱的时候，内心沉重挣扎了好久。

后来我参加工作，终于有了工资收入。可家里的债务还没有还清。结婚前，有一次我回老家，晚上，母亲像是变戏法，把不知从哪里借来的两千元钱颤颤巍巍地递给我，轻言细语说，这钱给你和你媳妇买些新衣服，少是少了些，但你知道，我们家就这样，你爸已经把多年的老烟枪给戒掉了。

灯光下，看着母亲瘦削的身影，我竟一时语塞。母亲一共生了五个儿女，为了爱我们，她和父亲一道，这一生，真是用尽了全身力气。

在今年的一次同学聚会上，有人炫耀谁谁谁买了豪宅，谁谁谁的房子是本地最贵的房子。于是有人慨叹，就算我们奋斗一生，我们永远也不会住进最贵的房子。想到我的母亲，我想也没想就说，我今生住过最贵的房子，是母亲的心。因为母亲的心，始终牵挂着我，母亲的心，像房子一样，始终为我遮风挡雨，温暖着我。

因为母亲纵然贫穷，但在她的心里，始终牵挂着我们，温暖着我们。母亲永远会把她的爱，最无私地给予孩子。只要母亲活着，我们就永远走不出母亲的心。母亲的心，永远是天下最贵的房子。

□钱永广 文/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