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常常想起，我小学毕业时的那个夏天。

那时，我刚满十三岁。参加完小学毕业考试，我并没有马上丢掉书本去放牛，因为父亲鼓励我考县城重点初中。

伙伴们边放牛边游泳，一个个晒得黑黝黝的。我端坐在屋子里复习，汗水常常把书本打湿，但这并没让我退缩过。快考试那天，父亲忙于农活，鼓励我自己进城参加考试。也许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从未出过山村进过城的我竟然满口答应。

那天一大早，父亲用牛车把我送到乡里，然后我自己搭车到镇上，再转车到县里，一路上半是兴奋，半是紧张。好在学校就在街道旁，下车就到。我背着母亲缝的书包，无心去打量学校，急匆匆地找考场了。考完后已经是正午，天气热得厉害。看着熙熙攘攘来接考生的家长，我不仅不羡慕，还很自豪，从农村出来的我，感觉比他们独立得多。

那年夏天，接到农村初中录取通知书，得知要准备三百斤柴禾。我没有要父母帮忙，每天早晨去屋后的山上砍柴，常常是一头的汗水，一脚的露水。我用了十天左右的时间，砍了几百斤柴，然后和父亲一起拉到学校。

那年夏天，母亲患了眼疾，常常布满血丝，还流眼泪。我看在眼里，急在心上。有天吃过午饭，我早早地把牛牵到河边，换了一根长长的牛绳，系在一棵柳树上。然后大步去临县一个乡镇，听老师说那里有眼药水。

午后的阳光毒辣得厉害，我感觉浑身灼热无比，但仍然不敢放慢脚步，生怕回来晚了耽误了放牛。当我买到眼药水时，日头已经开始偏西了，我几乎是小跑着往回赶，也终于在太阳下山前赶了回来。

牛把周围的草啃了个精光，我满怀愧疚，顾不得累，忙牵着牛去补食。在母亲的呼唤中，我牵着牛踏着月光回家，父母怜惜地看着我，那目光我至今还记得。

小学毕业的那年夏天，我还是个小小少年，却好像一下长大了。

□赵自力 文/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