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康克勤像往常一样早早地起床了，洗漱好，看着镜子中自己黝黑的脸，露出憨憨的笑。今天是他退休的日子，他要站好这最后一班岗。

到了单位换好工服，他照旧是拿起抹布擦拭手推车，轻轻柔柔的，就像擦拭着婴儿的脸。拧开水龙头，拎过掏粪桶里里外外细致地用刷子刷着，水流也像看懂了他此刻的心情，时而快时而慢，恋恋不舍。

整理好劳动工具，他准备进屋收拾个人物品。门打开的一刹那，掌声雷动，老康愣住了，只见领导和同事们都站在屋里，他嘴角微微颤动，鼻翼一张一合，眼里涌动着泪花。公厕队长笑着走过来同他握手，送给他一个大相框，里面是他获得市级先进时，手捧大红本本的照片，即将退休的他手捧着相框，这是对他二十四年掏粪工作的肯定。看着相框中的大红本本，他感慨万千。

1991年3月，36岁的康克勤来到县清洁队做了一名“农民合同制”掏粪工人。一辆手推车，四个掏粪桶就是他的劳动工具。凡是抽粪车开不进去的地儿，厕所都归他管，他成了个名副其实的“所长”。

上世纪90年代的密云，背街小巷多、平房多、人口密度大，厕所也多并且设施简陋。说是设施其实就是几个用砖砌起来的蹲位，不是茅坑浅就是已破旧。若赶上下雨天，居民如厕苦不堪言。“康师傅还垒呢，这些年可多亏了您啦，把茅坑砌得这么好，可真是方便了我们这些附近的居民。”居民李大妈说。“谁说不是呢，要不解个大手都‘溅’屁股。”居民赵大爷说。这时候，康克勤总是嘿嘿一笑，“应该的应该的。”

因为茅坑浅，常有粪便溢出，康师傅就在往返的路上捡拾些砖头，不声不响地把茅坑砌得高一些，方便居民如厕。

他的工作是用步丈量的。每天往返需要走15公里的路，胶鞋穿坏了一双又一双。每天天不亮他就推起手推车开始了一天的工作。“小康来了。”“嘿嘿，哎，赵大爷，您老没去溜达啊？”“没有，儿子给买的新茶，来，咱爷俩喝一壶……”“老康啊，你也快退休了吧，我们这片也要拆迁改造了，以后咱们见面的机会可就少喽，我们大伙还真是有些不舍呢……”这就是老康二十四年与居民建立起来的感情。

随着城市的发展，康克勤管理的公厕越来越少。风风雨雨二十四年的他走了十几万公里的路，穿坏的胶鞋可以开一家鞋店。

“老康，该下班了。”“嗯嘿嘿。” 依旧是一辆手推车，四个掏粪桶，在落日的余晖中越走越远，渐渐晕成一幅画……

□肖春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