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乡愁是一枚小小的邮票，我在这头，母亲在那头……”每每读着余光中的这首《乡愁》，我总会想起苦命的太奶奶和那未曾谋面、客死异乡的叔公。

从我记事起，每次回太奶奶家总会看到她将一把破旧的连心锁带在身边。她常常抚摸着它以泪洗面泣不成声，她为它求神拜佛，求签算命。她所求的签总是上签，所算的命总是说：“你的儿子会回来的，一定会回来的。”太奶奶总是以一双泪眼感激地望着算命先生，一双苍老粗糙的手紧紧握着那块连心锁。

叔公小时候读过几年私塾，认识不少字。孩童时迫于生计，太奶奶送他到一个铁匠铺做学徒。他瘦削矮小，皮肤干黑，一双深陷的大眼睛，活像一只流落街头无人照看的小狗。

叔公的学徒生涯是悲惨的，常常受到师傅的打骂，因不堪忍受而逃回家去，严厉的太奶奶又是打、又是骂、又是哭地把他又送了回去。日渐长大的叔公慢慢地明白了太奶奶的“狠心”，是为了让他能学到一门求生的技术。从此，他不再逃跑，而是忍声吞气跟着师傅学打铁的本领。

十八岁那年，叔公偷偷地在铁匠铺里打了两把连心锁，回家后送了一把给太奶奶，自己留下了一把。次日，叔公留下了一张纸条给太奶奶，便随抗日队伍北上了。太奶奶追到村口时，已不见了队伍的踪影。

后来，和叔公一起当兵的人陆陆续续都有了消息，而叔公仅给太奶奶来了两封信后便杳无音讯了。有人说叔公已经去了香港。太奶奶始终不相信叔公会战死沙场，因为叔公临走前曾说过，连心锁会保佑他们母子平安的。

近年来，许多游子纷纷从港、澳、台回国探亲。特别是1997年7月1日香港回归后，旅居香港的同胞回家更方便了。那一年的中秋节，太奶奶居住的小山村沸腾了。

因为当年和叔公一起当兵的一个同乡在阔别家乡几十年后第一次回乡探亲了。已经90多岁的太奶奶之前一直卧病在床，生活不能自理。那日，她竟奇迹般地站了起来。在家人的掺扶下，颤巍巍地拄着拐杖到那位老军人家里打探叔公的消息。当听说叔公已经在香港去世后，太奶奶立即昏死过去，不久便离开了人世。

又是好多年过去了，国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而今，我也嫁了个驻港部队的军人。每次到部队探亲，站在香江边上，我总喜欢遥望着香江上空，默默地向叔公的在天之灵说一声：“安息吧，叔公！”

□覃柳华 文/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