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5年初春，我所在的军委工程兵四工区正在大西北新疆天山上修建独库公路。这条公路是连接新疆南北的大动脉，北起独山子，南至库车。是战备国防公路。

那天随着熄灯号的响起，我带着一天的疲倦钻入被窝，被窝还没有焐热，门外有人喊：“起床！起床！有出车任务。”战士们窸窸窣窣忙不迭地穿衣下床。

我穿上冰冷的棉衣裤，顶着寒风来到黑咕隆咚旳车场，摸黑做着出车准备工作。我的任务是将施工连的战士运往天山公路工地。忽然听到外面有人喊：“上车了，准备出发。”

这时天地漆黑一片，远望不见天山山峦，近看不见路边枯草，只有汽车发动机的轰鸣声，震撼着伊犁河谷。汽车大灯光划破浓浓的夜色。

行程漫长，操作枯燥，我的困意越来越重，抬起上眼皮变得困难了。为了保持头脑的清醒，我不得不摇下车窗摘下棉帽并将头探到车窗外。虽然冰冷的寒风吹得我额头疼，却也驱走了困意。

天色亮了，我也到临时便道路口了，战士都下车了。一进便道就是一段几十米长的陡坡，平时二挡是能够爬上来的。可是经过前面几辆车的碾压，路面翻浆了，我驾驶汽车顺着前面的车辙开足马力往上冲，冲了十来米就无法前进了。百十名战士分列两队，用两根大绳挂住我的汽车，在一名同伴的指挥下，我开足马力，大家齐心协力地拉扯大绳，硬是将汽车拉上了坡。

趁着清晨气温低，路面翻浆不太严重，我抓紧时间快赶路。可是一来车身较重，二来一路上坡，走出一段路后车又走不动了。这里是天山中的一段山谷，两山之间宽处约有一两百米，窄处也就几十米。抬头望着山谷上方狭窄的天空，蓝蓝的天空中有几丝淡淡的白云。过了晌午，我的肚子里咕噜咕噜地叫起来，我是真的饿了。

忽然我听到了远处有机器的轰鸣声，来了一辆装载机，我忙将钢丝绳挂好。车被拖过了河滩、草地。装载机停下了，装载机驾驶员告诉我，他只能拖车到这里，前面的路就要靠我自己了，他还要回去拖其他车辆。没办法我只得开车上路。

可是没有走出去多远，车又“捂”住了。太阳不知道什么时候下山了，山里的温度下降得很快。一天没有吃喝身上感觉很冷。我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忍耐饥饿、干渴、困倦、寂寞，做好准备在驾驶室过夜。山里有野兽，我找出撬胎棒，摇起玻璃，关好车门，裹紧皮大衣，眼睛盯着前方期盼奇迹出现。

奇迹出现了，我终于听见远方有微弱的推土机马达声，我连忙发动汽车打开大灯。推土机冲我的车开了过来。推土机为了走捷径拖着我的车穿越河边的小树林，又走了一大截儿野地，停了下来。驾驶员对我说：“到了，前面有灯光的地方就是营地。”……那一刻。感觉眼眶一热。

四十多年过去了，回首往事感慨万千。每当我想起在天山深处当工程兵的岁月，那劈山开路架桥的艰苦日子，就会想到这一次的出车。这段难忘的路程陪伴着我，助我克服一个又一个困难，因为没有比它更难走的路了。

□徐东 文/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