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男是我初中同桌。那天，同学们私下议论：“苏男还有个弟弟，听说她爸不想让她上学，只想让她去打工赚钱……”

仿佛知道学习是自己唯一的出路，苏男的努力，几乎到了悬梁刺股的程度，为了心无旁骛，她能一整天不和旁人说一句话，偶尔有同学想和她说些什么，她便冷眼看着对方，指指桌上的作业本，上面写着四个字：“拒绝聊天。”但她的成绩却总是和努力成反比，虽然拼尽全力，她的排名依然只能从后数。

期末，学校组织成绩优秀的学生到市里参加数学竞赛，我被老师选定，但需要交50元的路费。周末回家，我正要将这个好消息告诉父母，却意外地发现父亲躺在床上，右臂缠着厚厚的白色绷带。母亲说，父亲连续干了十多个小时的重体力活，在极度疲惫中扭伤了右臂。想到父亲的辛劳与痛楚，我再也无法开口，毅然决定放弃这次比赛。

周日晚上返校，我久久不能入眠，想到自己就要与这次宝贵的机会擦肩而过，心里十分难过。熄灯后，宿舍里渐渐只剩下此起彼伏的呼吸声，我起身去厕所。刚到门口，无意间掠过地上一团灰色的阴影，我好奇地仔细看去，心随即狂跳起来，那竟是卷在一起的几张钱币！我借着手电微弱的光将钱币展开细数，足足有45块钱。我激动得浑身发烫，天呐！有了它，我再省吃俭用两天，就能去参加数学竞赛了！

我深知这样做并不光彩，但想象中数学竞赛的奖杯不断诱惑着我，我在进退两难中入眠，梦里都是试卷与奖杯的交叠。早上，我交了钱，坐上了开往市里的长途车。虽然最后只取得了第六名，但对于小县城的学生来说，已是极大的光荣。

载誉而归后，课桌上却空荡荡的，意外地没有苏男埋头苦读的身影。同学说，苏男退学了。昨天早晨，小菲发现她放在裤兜里的钱不翼而飞，于是，生活困难的苏男成了她首要怀疑的对象，苏男的父亲得知消息后，风风火火地赶来，从课堂上强行把她拖走了。仿佛一记重拳狠狠地砸在胸口，我感到一阵一阵的钝痛……但我没有勇气承担，最终选择了懦弱。

很多年过去了，我常常想起苏男作业本上“拒绝聊天”四个大字和她埋头读书的侧影。年前，我辗转听说苏男后来嫁了人，生活还算平静，但我依然愧疚不已。柏拉图曾说：“勇气是一种拯救的力量。”我多想时光能够倒流，回到那段青春时光，给自己补上叫“勇气”的一课。

□刘雅涛 文/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