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满十八，父亲和母亲就操心起我的婚事，开始托村里的媒婆四处打听。等退伍回来，一切安顿好了，已届而立之年，父母一下子急了。每次回老家，母亲先是惶惶地问：“有合适的了吗？”见我不吱声，她就带着哭腔说：“你这是要气死你爸呀！”

父亲像是见了仇人：“肩膀上挂了两颗星星，心就比天还高咧，哪家姑娘配不上你！”想着父母的良苦用心，自己也老大不小了，就留意起身边的女子。一个偶然的机会，和女友一见钟情，就带她回了老家。

母亲见了，忙不迭去厨房杀鸡宰鹅，父亲跟我们打了个照面，鼻子里哼了一声，转过身就走了。吃饭时，大家围坐在桌前，父亲严肃地对我们说：“虽说你俩是自由恋爱，但还得有个保媒的人两头说话。结婚是人生大事，一定要遵父母之命。”

结婚的日子是父亲请先生推算的。女友属兔，当订在二八月份。先是二妗子去女友家要了生辰八字，又将我的庚帖送到女友家复合，才确定了下聘的日期。父亲那天揣了聘礼，买了两瓶西凤酒，割了半扇猪肉，用架子车拉了送到女友家。

结婚那天，家里出动了一辆轿车，盛满了嫁妆前去接新人。新人头顶盖头，上插一朵鲜花，由他哥哥抱上车。她的两个弟弟，怀抱灯盏、镜子、梳妆匣等物伴随，帮姐姐压车。我头戴礼帽、西装革履、十字搭红，立于门前，迎接新媳妇进了门。在鞭炮声中、 在证婚人村长和全村乡亲的见证下拜了天地。

三拜礼后，我俩携手入了洞房，洞房的窗户纸早已被顽皮的孩子们打破。在大家的起哄声中，一名“花大姐”捧着一个装有核桃的梳妆匣，围着我们绕来绕去，口中念着：“双双核桃双双枣，生下孩子满地跑……”

傍晚，客人们都走了，一院子的杯盘狼藉，父亲拱着腰默默地收拾着。我劝父亲歇着去，他不肯，仍旧佝偻着腰，洗着那些油腻腻的碗碟。看着他日渐苍老的背影，我渐渐明白了父亲坚持要以旧时习俗操办我的婚事的原因，他是想以此向众亲朋乡邻宣告，他完成了他承接下来的使命。岁月飞逝，当家庭的重担如一捆柴火，从他的肩头一点点抽去时，他就一天天老下去，瘦成了一根柴。

当我为人父后，从父亲那里懂得了婚姻超越生活本身的另一层意义，那就是人对生命延续的执著与追求，世世代代，生生不息。

□赵利辉 文/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