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时候,家乡小镇日子清贫,生活单调,惟一的娱乐是去茶馆听评书。那个说书人是我最崇拜的偶像,他能将武侠豪杰描述得神韵俱备,说到悲时扼腕长叹,讲到喜处手舞足蹈,惟妙惟肖。
几乎每天晚饭后,爷爷都带上我去听评书,说的书多是《三侠五义》、《封神榜》一类,人的心情随故事情节起伏,听到激动处,忍不住鼓掌叫好。到了紧要关头,说书人却“且听下回分解”,吊人胃口,引你明天再来。
从那时起,我迷上了评书,家里人都知道:“带你去听书”是对我最高的奖赏,而“不带你听书”则是最严厉的惩罚。
后来,我上了初中,说书人离开了茶馆。镇里当时安装了几个广播喇叭,每天播送评书,有两个喇叭就绑在我家对面路口的树上。没风或刮南风的时候,我站在家门前可听到广播,但刮北风时就听不见,只能站到路口去听。
从广播里听的第一部评书,是刘兰芳讲的《岳飞传》,为连续听这部书,我没少吃苦。记得从那年九月开始每晚六点半播出,连续播四个多月。九十月份,秋高气爽,站在路口听书十分酣畅爽快,但进入腊月,几乎天天刮北风,只好站到路口去听。
晚上六点,又黑又冷,在北风中站上半小时,冻得浑身打战,耳朵冻得又麻又涨。见我为听评书冻成如此模样,父母既心疼又生气,便不许我再去。我就软磨硬泡、又哭又闹,最后奶奶发话:在家门里面听。但根本听不清楚,后来又让我打开窗户伸出头去听。数九寒天敞开窗户,家里人也受不了,就只好又答应我去路口听广播。
那年临近春节检修线路,镇里停电三天,听不到评书,我像百抓挠心、吃睡不香,惦念着评书里事态的发展,简直到了走火入魔的状态。那时我最大的愿望就是有一台半导体收音机,而在那年代这是个奢望。当时全镇只有几家有交流电收音机,没有电也变成了“哑巴”。
后来这事被我的老师知道了,他没有批评我,说这是爱学习、长知识,应该鼓励和支持。他还把家里《说岳全传》的书借给我,虽然书里有许多字我不认识,但我也能大致读懂,读过书预先知道了故事情节,再去听评书印象更加深刻。
转眼过去近40年,忆起当年的情景依旧历历在目,虽流逝的岁月让我改变了许多,但听评书的爱好却不改初衷。最近,我把单田芳讲的400集评书《乱世枭雄》下载到随身听里,每天骑自行车锻炼时听两集,那份心境,一点不亚于当年站在路口听评书的惬意、悠然。
□周铁钧 文/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