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作家苏美著有《文艺女青年这种病生个孩子就好了》，年轻妈妈们“安利”彼此，直呼心有戚戚焉，好像每个当妈的都有过那么一段伤春悲秋、葬花赋词的文青日子，随着孩子的诞生不得不画上句点。

作者先从生孩子的“耻骨联合分离之痛”写起，读到这里，男人不得不服气，显然那是男人永远无法想象的痛苦，从小到大钻牙打钢钉的痛都不及十分之一。孩子既然在这般痛苦后从妈妈体内蹦出，母子之间的牵绊必然非父亲可取代。

想我儿出生时，待护士抱着一个泡得皱皱巴巴的生物出来，问谁要先抱着拍照时，我还回头看了一眼两家长辈想着礼让，转念才惊觉我是这个小家伙法律上与生物学上的父亲，是他最亲近的人，自当拥有他生命中第一次合照的权利。我抱着他，看着那双未睁开的眼，还纳闷这只小动物是打哪儿来，爷爷奶奶在旁叽叽喳喳地说眼睛像谁鼻子像谁，我心想哪有啊，根本就是个陌生人啊。

接下来的日子首要工作就是学会挨骂。男人一辈子有两个阶段挨骂特别频繁，一是刚入伍的时候，再就是刚当爸爸的时候。帮孩子洗澡没盖耳朵被骂，泡奶时奶瓶摇的方向不对被骂，拍嗝动作不对被骂，买错婴儿食品被骂……有时被骂到心头火起想将手上事情一甩了事，但看看妻子半夜挤奶积出的黑眼圈和哭到声厮力竭的小鬼，还是耐住性子，安静将事情做完。这让我想到自己的父亲，明明在外头顶着一片天，小时候却觉得他笨手笨脚的，整天被妈妈叨念，现在开始有些理解了。

总之，孩子的出世便是标志着一种生活的结束，另一种生活的开始。从前在夜店举着酒瓶想着怎么拿下身旁的女孩，现在举着奶瓶想着怎么放倒怀中的小鬼，他的眼睛越明亮可爱，一夜好眠的期望便越遥不可及。

曾以为买车是人生中最复杂的冒险，选购婴儿车时才发现这才是真正伟大的航路，三轮的、四轮的、拆装的、折叠的、与汽座搭配的，简直是人类尖端科技结晶，足以出产博士论文。

从前旅游总挑荒山恶水人迹罕至之境，以为挑战自我极限。现在随便出门都是挑战自我极限，家私装备仿佛永远不齐全，上路前必先查询是否有无障碍设施，有无换尿布设施，若有独立的育婴室加一百分，旅游首选。

就这样慌慌张张忙累了大半年，倦怠灰心，人生感到绝望，蓦地发现那个小家伙会翻身了，摇头晃脑伸出双手，眨着眼讨抱。哎，不说了，谁叫我是他爸爸呢！

□陈荣安 文/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