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的时候，父亲给我写信，内容均是“好好学习，注意身体，家中一切均好，勿念”之类的话，最后一句总是“款已汇出，请查收。”通篇是公事公办的语气，觉不出一丝一毫的温情。就是这样的信，父亲一写四年，每月一封，即便是在我常常懒得回信的时候，父亲也是照写不误，那时信上就多了一句“妈妈问你怎么老不写信，是不是学校功课太忙？” 也想起父亲从未说过爱我，要想体会，只能很困难地从父亲“天凉了，记得加衣”的字里行间去细细领略那一份父爱。 小时候，生病了，整夜都是睡在母亲怀里。父亲只是一言不发地走出门去，融入漆黑的夜色中，和他一起回来的是背了药箱的赤脚医生。打针的时候，总是父亲自告奋勇挽起袖子将我紧紧按住做“帮凶”。

十五岁那年，考上了中专，给远在三十里外的父亲打电话报告喜讯。电话那头的他只嗯了一声。半夜时分，父亲却出现在我们面前，他夜行三十里回来，只为了想看看那张录取通知书。只觉父亲可笑，他只怕那张通知书不真，拿在灯下左看右看，末了还对母亲说，“明天锁在抽屉里，别给娃儿弄丢了。”学校本不远，可那时的我连县城也未去过，走出我们的小山村就分不清东西南北。父亲让我自己去。面对父亲毫无商量余地的表情，我脖子一硬：“一个人就一个人，你想送我还不让呢! ”那一年新生入学，我是唯一没有家长送的。后来母亲说从我踏出家门到收到我的平安信为止，父亲整整半月未曾睡过一夜安稳觉。

交了男友，带回家给父母看。母亲欣喜地打糍粑、煨腊肉，父亲只淡然地招呼着。吃过了饭，母亲絮絮地问男友“多大了”，“父母是干什么的”。父亲在一旁默默地抽烟。第二天早晨，母亲悄悄拉了我问：“你老爸问他脾气好不好，会不会打你？”母亲说，父亲一夜无眠。那一刻，我只觉心里暖暖的。

也许是父亲的爱太深沉、太伟大了，所以他从不言说。我只在这琐琐碎碎中瞥见那一颗做父亲的心。

□乐启颜 文/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