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去世那年，母亲43岁，考虑到我和妹妹年纪小，母亲一直没有再婚。但记忆里，有个卖鱼的叔叔，姓王，对母亲有些好感。他来我家，总是给妹妹提着大包小包零食，还帮母亲干农活。有一阵子我在家休养，还时不时接到王叔叔打来的电话，但是，后来家里新建房子，我嫌固定电话又贵又不方便，执意撤销后，便给母亲买了部手机，他们就那样断了联系。

前阵子和母亲拉家常，我无限惋惜地对母亲说：“那时候，卖鱼的叔叔对你不错。要是你们走在一起，应该是幸福的。”母亲沉默了一会儿，说：“那个姓王的还行，前几年过年还带着他亲戚特意来我们家，我说等你们都成家了我再考虑这事。可惜我没记他号码，要不，也不会断了联系。”顿了顿，母亲又幽幽地说：“要不是你妹妹小，我早就跟着他去了。”看得出，母亲有些遗憾，尽管这几年我和妹妹一直支持母亲再婚，她却再也没有碰到一个合适的。

“要是留个电话，能聊聊天，也还不错。”母亲叹气。房子建了已经四年，也就是说，母亲和那个王叔叔失联了四年，母亲换号没告诉他，他肯定以为母亲是不想交往了，这之间造成的误会其实都是我的错，当时我一心想为母亲换个手机，接电话方便些，哪想到这些？

春华秋实，母亲辛劳了一辈子，也该收获一个丰硕的秋天了。因为我们，让母亲失去掉原本属于自己的爱情，失去本该收获爱情的秋天，我觉得，我有义务、有责任，还母亲一个秋天。

听说，这两年王叔叔跟着他侄子南下打工了，很少回家，我托人联系到他的侄子，辗转要来了王叔叔的电话。我拨通了他的号码，得知他仍是单身，差点兴奋得叫了起来。接着，我跟他说了母亲的近况，并告诉他是因为我执意换了固定电话，他才打不通我家电话了。王叔叔这才恍然大悟，眉开眼笑地说：“这就好，这就好，我还以为你妈不理我了。”我和王叔叔约好，这个秋天，他就回家。

这事儿我没有告诉母亲，我怕她还是那句：“算了吧，人都老了，还找啥伴？”更怕她因为左邻右舍的闲言碎语打了退堂鼓。那天，我将王叔叔领进家门，母亲又喜又惊，多年的误会终于在那一刻烟消云散。我那辛苦了大半辈子的母亲，又哭又笑、泣不成声。

秋高气爽、阳光明媚，母亲和王叔叔去领了证。那天傍晚，我在我家那棵老柿子树下，给母亲和王叔叔拍了一张合影，王叔叔牵着母亲的手，看着近六十岁的母亲，眼角眉梢都是笑，看着树上沉甸甸的柿子，我在合影上面写道：“母亲的秋天。”

我知道，母亲的秋天正一步一步向她走来。历尽了岁月的严冬、暖春和炎夏，母亲该迎来她的秋天，硕果累累的秋天。

□刘希 文/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