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我的母亲总会在一些重要节日里早早地起床，到后面的野山坡上采各种各样的野花来，分别插在一些废旧的玻璃瓶子里。父亲见了，老斥责她喜欢瞎折腾，家里农活儿那么多，还有闲心采野花，在父亲看来，采这些既不能当饭吃又不能当衣穿、养个两天就全枯萎了的野花，实在是荒唐的行为，我当时也跟父亲一样，很不理解母亲的做法，背地里，总是偷偷地将她采的那些花儿丢掉。

母亲的爱折腾还不止这点，她跟奶奶学了一点缝纫活儿后，便喜欢自己鼓捣，不是给裙子镶上五颜六色的花边，就是给旧衣服缝一点小花装饰。在很多年前，我们家人就穿上了母亲做的亲子装，她自己也有很多漂亮独特的衣服裙子，都是她亲手做的。每每出去，总是能收获不少艳羡的眼光。可我小时候与她的性格截然相反，我喜欢爬树摸虾，裙子穿着极不方便，因而对她给我做的花裙子不以为然，每次她做了裙子让我穿，都是威逼利诱的。有一次，我偷偷地脱掉了她为我缝制的白色长裙，母亲失望地叹气：“这丫头，咋一点也不像我呢，一个女孩子，一点也不知道爱美。”

那年，我谈了恋爱，生日那天，我和男友吵了一架，我一怒之下把他送给我的一大捧玫瑰花扔进垃圾桶。母亲见了，赶紧把玫瑰花捡起来，一个劲儿地惋惜，说好漂亮的玫瑰花呀，花又没有错，再生气也不能丢掉，她把玫瑰花全部修剪好，插进花瓶里，母亲看玫瑰花的眼神温柔而热烈。

忽又想起，第一次出门打工，母亲将一条心型吊坠的银项链挂在我的脖子上，她有些腼腆地说：“这是我们结婚时你爸爸送给我的，我一直舍不得戴，你好好戴着。”说完，母亲的脸上泛起红晕。这条项链，母亲只有在重大的场合才会挂在脖颈上。母亲的浪漫，其实就在那些细枝末节的生活细节里。哪怕当时经济条件恶劣，哪怕父亲生性木讷，而我又粗枝大叶，我们都不懂她的浪漫。

父亲去世后，母亲一个人把我和妹妹拉扯大，吃尽了苦头。但即使那样的年月里，母亲依旧保持着一颗浪漫的心，在一些特别的日子里，总是会给我和妹妹制造一些惊喜和感动。那些贫穷的日子，现在回忆起来，也因母亲的浪漫“经营”，想来依然让过早失去父爱的我们心生美好。

在无论怎样恶劣的环境下，一份恬淡的浪漫情怀，乐观豁达，这就是母亲的生活“智慧”。

□刘希 文/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