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版:情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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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青春遭遇洪水
不 败 的 花 儿
■征稿启事
那个裙裾飞扬的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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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上一篇  下一篇4 2016年7月18日 放大 缩小 默认        

不 败 的 花 儿

 

春日的午后,阳光照过窗玻璃,一把一把洒在土坑上,出奇的暖。我进去时,外婆正一个人盘腿坐在一大团阳光里,见了我,慌张地往身后藏手里的东西。却被我看得真真儿的,藏不住了。外婆的腿边是一些金色的银色的正方形的纸片,她的手里拿着一个折了一半的纸。我看出,是在折纸箔,类似于纸钱类的东西,上坟用的。

见到我询问的目光,她不再遮掩,“唉”了一声,长出一口气。她说:“你舅姥爷没了!”我一惊,原来她知道了!她八十多了,怕她受不了,我们一直瞒着她舅姥爷去世的消息。“唉……唉……”她长叹两声。“都瞒着我呀!”我说大家是怕你伤心,没敢告诉你,想以后时间长了再慢慢跟你说。她点头,说,我懂。眼里已满是泪水了。她说,是你舅家的小孙女来玩儿说走了嘴,我这才知道。她重又拿起一张金纸,一下一下认真地叠,像是在制作一件工艺品。突然,她停下:“这个我是偷着叠的,你可别告诉你舅你妈他们啊。他们要知道我难过,会伤心的,在他们面前我还是装不知道呢!”我的心一阵酸涩,一阵疼痛。

我坐在炕沿上,看着阳光里的她及她手里折的纸箔,是那样的安详与宁静,可我知道,她苍老的内心,又是如此的悲凄。

舅姥爷是外婆的哥哥。是她唯一的一奶同胞的亲人。年轻时,他们却不好。外婆的嫂子很不孝顺,常常和婆婆吵架,外婆去帮忙,姑嫂两人开始吵,继而成打,两个女人抓了两脸的伤,互相骂,老死不相往来。哥哥自然也与妹妹再不投机。后来,舅姥爷全家去了宁夏,远离家乡,真的就不相往来了。那时通讯不发达,只能靠信。他们不识字,于是信也不写。所以,直到我十多岁,还一直以为外婆是独生女儿,娘家没有人的。

外婆七十五岁时,舅姥爷却寻了来,兄妹俩一别五十载,曾经的青丝变白发,血气方刚的青年兄妹,已然垂垂老矣。相见喜极而泣,抱头痛哭,外婆捶着舅姥爷的肩:“哥呀,我以为这辈子再见不着你啦!”那些日子,外婆格外高兴,那是从心底里渗出的美。她去商店里买各种各样的菜,指挥着舅舅们去赶集买这买那,她把自家种的瓜子花生用大铁锅炒了,又一粒粒剥了,用啤酒瓶子轧了面儿,装到碗里,放一把小勺端到舅姥爷面前,看他一口一口吃。舅姥爷看着外婆穿上他捎来的枣红上衣,给她抻抻袖子,拉拉衣角。说好看,好看呐!外婆像个天真的女孩儿,在哥哥面前转一圈儿,让他看。他们一人搬一个马扎坐在院子里的阳光下,说小时候,说他爹,说他娘,说他们曾经吵架,说他们各自的孩子、家庭与一生。他们的手,紧紧地握在阳光里。那是珍惜。

后来每年舅姥爷都要回家。直到那次,外婆执意要去火车站送他。看着火车缓缓启动,那一刻,他在车里,双手贴窗,目光定格在她身上,她在窗外,拼命高举着一只手,泪,已流满面。转身,外婆长叹一声:“唉……唉,怕是这辈子最后一回了!”

真的是最后一回了。

她坐在炕上大团的阳光里,细心地折着纸箔,一只一只,阳光一照,亮晶晶的,像元宝。她念念地向我絮叨,是好多年好多年前的一些过往。说她坐在枣树下绣花,线是哥哥托人给从外地买来的,色彩特别多。说哥哥当年长得那个俊啊,跟罗成似的,可是娶了那么个不通情理的媳妇儿。我问她:“那时候的不愉快,真得就一点也不记恨了吗?”她停下来,很认真地瞅着我:“孩儿啊!骨肉亲,骨肉亲,打断骨头连着筋,到多怎都是这个理儿啊!”她一句一句,慢条斯理,说得语重心长。

她在阳光下边折边絮叨,突然又停下来,说:“你可千万别告诉他们啊!他们知道我难过会伤心。”直到我点头如鸡啄米,她又开始絮叨那些过往。

那一刻,透过阳光里的她,我似乎看到一朵永不败的花儿,花儿的名字,叫亲情!

□赵文静 文/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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