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生活困难时期,生活匮乏,粮食紧缺。不像现在过这个节那个节。那会儿,一年只过一个节——春节,可以凭供应本买点儿花生、瓜子 (有时候我还没见着)。那会儿,有一句顺口溜“高级点心,高级糖,高级老头儿上茅房!”我至今都没明白什么意思。但我经常看见商店里,一个大人带着一个小孩,买了几块牛奶糖,正在那里狼吞虎咽地吃着。
挨饿,把我折腾得头昏眼花,眼冒金星,四肢无力。肚子里空得难受,身上仅剩心脏还在跳动,骨头散了,皮肉酥了,似乎觉得血液在血管里也无力流动了。
那时候,纺纱厂周末经常有舞会,我正在上小学,晚上睡得早。记得有一次,我躺在被窝里,还没睡着时,我哥哥领着一位不知是舞伴还是女朋友的女孩儿来家里串门,我赶紧佯装睡着,他们说了些什么话,我已经记不清楚了,我只记得临走的时候姑娘偏要给我哥哥半斤粮票。我哥哥虽然再三推辞,但她执意要给,我哥哥只好接受了那半斤粮票。半斤粮票 ,在那会儿是多么贵重!
从那天起我就满怀希望、热切盼望知道那半斤粮票的下落。那是叫人心驰神往的半斤粮票啊!这希望就像一团火,烧暖了我的全身。可是,过了好长时间,也没见到那半斤粮票去向如何。我只好向母亲告密。一问才知道,哥哥的女朋友回家探亲,为救一个落水的小孩牺牲了。我哥哥难过了好些日子,这半斤粮票就没舍得花。等难受劲儿过去了,想花的时候,这粮票已经作废了——当月有效。想想别人能舍己救人,而我总是惦记着那半斤粮票,我顿时羞愧得无地自容,回想起当时的情景,我真是愧对“中队长”这一称号。
□王保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