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每次同学聚会，都是李晨负责组织操办。同学们除了感激，私下唏嘘不已，李晨不容易呀，要强的人成大事。

其实李晨和我们同班到六年级就辍学了。李晨长得瘦小，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进入夏季时，他常常缺课，偶尔来上课的日子也总是迟到。每次老师叹了一口气，就让他回到座位上去。

后来我们才知道，李晨的父亲早亡，剩下多病的母亲，农忙忙不过来时，李晨就要跟着母亲下地，唯一能来的那几天，也是早早地起来在地里干完活直接来上学的。

那天李晨又没来，我们猜收麦子时节一定是跟着母亲割麦子去了。班长说：“李晨家那么困难，咱们是他的同学，应该帮助他。”这一提议大家七嘴八舌议论开了，有人提议捐钱，有人提议捐物。第二天受响应的同学早早地来到了学校，把捐的钱汇集在一起，捐的衣物和学习用品放在他课桌桌斗里。

那天也巧，李晨来上学了，当他看见桌斗里的东西和我们给他写的纸条时，一句话没说，之后旷课了很多天。再来到学校时，是一堂作文公开课。很多外校的老师来听课，让大家写一件《难忘的事》。同学们像约好了一样，都写了给李晨捐款的事。作文优秀的同学在讲台上大声地朗读出来，同学们渲染着李晨家境多么贫穷可怜，每读完一篇，台下响起雷鸣般的掌声和大家投来的目光。李晨的头却垂得更深。

那天过后李晨再也没来上学。

毕业多年后，异乡遇到班长和几个同学，闲谈中聊起李晨，班长说：“其实我们当年伤害了李晨，我们用自以为是的关怀打扰了他，又用自己的虚荣心伤害了他。如今回想起来，如果我们是李晨该多难受，被当做一个弱者，一个可怜的人，接受大家怜悯同情的目光，把他的贫穷放大渲染。其实李晨除了家里贫困，哪里比我们可怜呢，他自己也不觉得自己和我们哪里不同，是我们幼稚的行为让他变得和我们不同，把他分类成为另一种人，接受不一样的目光。”

后来，李晨和我们联系上时，他已经是工程项目负责人。之前他收过废品，当过小贩，送走了母亲后，去俄罗斯当过劳务输出人员。在工地当小工搬砖时，一边自学，一边研究自己的工作积累人脉，几年下来，拉起了一帮人马给别人干工程，到最后自己成为了工程负责人。

同学们聚在一起喝得酩酊大醉，喝醉的同学和他道歉当年的事。李晨说：“不，我和你们正相反，小时候觉得被大家同情可怜是耻辱的，是自己的自尊心作祟。如今长大了，我却能理解小时候的感情，大家的心是好的呀，我们还都是个孩子。如果没有那些年的激励和信念，也许就不会有今天的我。”

我们终于能释怀当年笨拙的爱和小小的虚荣心。也庆幸这笨拙的爱从另一方面也成就了李晨。当他意识到自己是弱者时，他就会用自己的自强做成翅膀，拼命地拍打翅膀让自己飞翔，飞得更高、更远。

□宋丽娟 文/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