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回家，在胡同里碰到母亲，她悄声地说：“邻居在报纸上看到你的文章了，拿给你爸看，不知怎的，他掉眼泪了，你写的是啥？”

我心里一惊，很快想起来，前些日子，我有一篇写父亲的文章，题目是《不知不觉中，父亲变成了老头儿》。

父亲一向喜欢看报纸，但这一期的，被我悄悄藏了起来，没想到，还是让他看见了。

不久前，在一个亲戚家的婚礼上，我第一次听到有人叫父亲“老头儿”，当时正照相的我，手一抖，眼泪差点落下来。

我透过镜头看父亲，似乎第一次发现，他的脸上有了深深的皱纹，鬓角新添了白发，腰身也不再挺拔。

从亲戚家回来，我一时感慨，提笔写下了那篇文章。幸运的是，文章被好几家报纸刊登了。我却忐忑于父亲看到文章时的伤感，因为他跟我一样，难以面对“老头儿”这个字眼吧？

晚上吃饭时，父亲破例地倒了两杯酒，让我也喝一杯，我惴惴不安地坐下，父亲却笑着说：“文章写得不错，真像做梦一样啊，我就这么老了……”

“不，其实您不老，真的……”我低着头，不知说什么才好。

“傻丫头，人哪儿能不老？”父亲喝了一口酒，又说：“只是，我对你还不大放心呢……”

我的眼泪，大滴大滴地落在酒杯里。十年前，我高考落榜，父亲让我复读，我不肯；五年前，我置父亲的忠告于不顾，为了所谓爱情离开；三年前，我带着一身的伤痛，悄悄回来。这么多年了，无论我做错了什么，父亲总会毫无怨言地接纳我，并用事实告诉我：“家里的大门，永远对你敞开着！”

我悄悄地回卧室，拿出一个存折：“爸，您看，这都是我写稿子赚的钱，足够咱们夏天去海边游玩了。日子会越来越好，您要等着我……”

“好，我等着！”父亲仰起头来，喝干了一杯酒，眼里却是点点泪光。

□刘改徐 文/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