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我曾觉得您很庸俗。买东西，为多省一两毛钱，与小贩讨价还价，不惜争得口干舌燥。我站在您身边不停地催促，您却不耐烦地说，要走你先走。有一种不争赢誓不罢休的决心。最终，看着您心满意足骄傲地扬着笑脸，我实在弄不明白，那一两毛钱，真的有这么重要？

那些年，我觉得您不够聪明。您没读过书，钱虽认识，但大字不识一个。依您话说，扁担倒地上了都不知道是一字。签名画押是您的难处，父亲寄来的汇款单，是我代您签的名，每次取钱您都牵着我，生怕一不小心将我和钱都弄丢。

那些年，我觉得您不够慈祥。我回家迟就听见您的唠叨声，我吃饭慢听见您的催促，考试没考好，我甚至看见您举起了扫帚，重重地拍打在我的屁股上，“疼在儿身，痛在娘心。”而您分明泪湿眼角，仿佛没读好书的责任在您，而不在我。

那些年，您脸朝黄土背朝天的劳动，皮肤晒得黝黑、眼睛浑浊，发髻松散、衣服老旧，我觉得您不够漂亮。您那辆三轮车，锈迹斑斑了，还骑到学校来看望我。我低着头担心有同学会说，“看，你奶奶来了。”您将几个熟鸡蛋塞进我包里，却没看见我阴沉着的脸，仍然爱怜地抚摸一下我的头发。那以后，您来学校少了，是因为我一再告诉您，以后别再来学校看我了。那些年，我想离您远远的，远离您的叮嘱，逃开您的束缚和唠叨，过一种没有您，属于自己的自由生活。

现在，我在外工作打拼，同样也做了母亲，您的爱依旧如影随形。您帮我带孩子、煮鸡汤、做家务，事事抢着干。可我渐渐发现，您老了，真的老了，眼睛成了远视，斗大的碗放在您面前，您找了半天却找不见；去街上买盐，您居然忘了却拎了我最爱吃的香梨回来；您牙痛，三天两头打吊水也没治好，每天只好含着盐水忍着叫。您自己说，真老了，老了不中用了。我安慰您，老了怕啥，您不还有我呢。您反问我，你能永远跟我呆在一起吗？那些年，你不是想离我远远的吗？

我惊讶了，原来您早已洞悉我的心。曾经的我不懂事，无情地伤害了您，可您却从来没有厌弃过我。我心里暗下决心，您的下半辈子，我们一起过，永远一起过。

这些年，我也终于懂得，您是深爱我的，我也无法远离您，最远的您是我最近的爱，您的爱永远都在不远的地方等我。我们就像树与藤，即使看起来是分开的，但心永远会在一起。我很感谢您曾经的恨铁不成钢，教会我在困境里也要努力上进；是您锱铢必较、分文必争、勤俭节约，才让我顺利读完大学；是您告诉我平淡的生活才最真实。

母亲，我要像您爱我一样爱您；母亲，以前您把我养大，以后我陪您变老。

□刘亚华 文/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