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张照片拍摄于粉碎“四人帮”后的第二年。当时，20岁刚出头的我，在一个“三线厂”的宣传科里任新闻干事。我有个好朋友叫海青，他在我们厂职工医院的X光室工作，所以他鼓捣照片的暗室操作技术比我强。当我每次抓拍回新闻图片时，都要找他帮我冲洗。因为我的诗歌写得小有名气，所以他也经常求我为他修改诗歌。

有一回，这位文学青年又来找我修改诗歌，我却对他的一身行头眼馋得不行，追问他：“你这西服、领带和牛仔裤是从哪里弄来的？”他得意地告诉我，是他的女朋友刚从厦门带回来的。正是年纪轻轻爱臭美的年纪，我就缠着人家，想让他女朋友也给我弄一套。他一笑，说：“现成的就有一条领带和一条牛仔裤，可是想得到它，你得帮我一件事。”我急着说：“十件我都帮。快告诉我吧！”他不好意思地对我说：“我想在报纸上发表一首小诗，在我的女朋友面前显摆显摆。”我说：“行啊，你就等着让你女朋友激动吧！”经我精心润色后的一首题为《小草》的抒情小诗，一周后就在厂报上发表了。我的好友海青也兑现了他的诺言，欢快地把领带和牛仔裤送给我。

牛仔裤和领带都有了，我却欣赏来欣赏去觉得很不配套，独独缺一件西服。我所在的小镇闭塞，别说买，就是见也没见过还有其他人穿过西服。这时我突然想到小镇裁缝店里的那个老裁缝，他是从总后勤部的服装厂退休的，还曾经当过阎锡山的私人裁缝呢！我就买了块布料兴冲冲地去找他做西服。当时那位老裁缝两眼惊奇地问我：“做没问题，可是做好了你敢穿出去吗？”我说：“敢！”“几十年啦，我终于可以露露我的手艺啦……”那个老裁缝激动地念叨着。

一周后，老裁缝就把西服做好了。他还特意把我的白衬衣领子和领带精心地熨帖一番，又亲手把领带给我打好，让我把笔挺的西服一穿，笑着说：“快到大街上会你的女朋友去吧！”那一天，我真是在小镇街上出尽了风头。

就在从小镇返回的公路边，好友海青拿起相机，正准备按下快门，却扑哧笑了。他在取景框里发现，我穿西服、打领带，外加牛仔裤，可是和脚上穿的那双军用球鞋搭配在一起，真是土老帽一个呀！便舍去了一双脚，为我抓拍了这张犯了摄影大忌、缺两只脚的“摩登时代”。

□牛润科 文/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