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有人夸赞我樱桃般的红唇漂亮可爱时，我一脸明媚的笑容，但是心底的忧伤无声息地蔓延成河。只因为我的红唇长得极像姑姑，尤其是嘴角轻轻上扬时的俏皮模样。

姑姑温柔端庄，有点像日本影星山口百惠，大而沉静的眼睛，笑容浅浅淡淡，直抵人心的娴雅文静。如所有的花季少女一样，18岁的姑姑怀揣青春飞扬的理想，美丽的爱情在心中绽放。

世界上恋人无数，恋爱发生的路数却超不过几条，你我他，概莫能外。偏偏姑姑的恋情偏离正常的轨道，令人不胜唏嘘。那一段有如马拉松般的恋情，遭到双方家庭的强烈反对。一直坚持了十年，姑姑执子之手，迈入婚姻的甜蜜围城，苍白的脸上逐渐浮现舒心的笑容。姑夫木讷稳重，言辞不多，下班后喜欢潜心研究无线电技术。破旧的半导体收音机经他一番鼓捣，音质立刻变得优美清晰。邓丽君甜美的歌声飘满小屋，清苦的日子里，姑姑与姑夫相濡以沫，小日子过得比蜜甜。

姑姑生下表姐后，锅碗瓢盆交响曲伴随着表姐成长的脚步，姑姑繁忙的身影将日子映衬得无比丰盈。

悲剧的种子悄悄埋藏在生活里蓄势待发，很多时候无论如何挣扎都无法逃脱“命运”这只翻云覆雨的手。

顺利走过高考的独木桥，我幸运地考入心仪的北京外国语大学。姑姑比我更开心，第一时间拎来一个陈旧不堪的塑料拉杆箱，里面整整齐齐地放着一摞崭新的英文版世界名著。姑姑脸上的皱纹在那一刻舒展得像盛开的梅花那样美丽、生动，眼神中荡漾着艳羡的涟漪，“其实，要不是当初家里穷，我一定也会考北京外国语大学的。”姑姑约好开学那天和我一起去学校报到，她也想在风景如画的校园里转一转，了却心中的遗憾。

秋日的清晨，阳光温柔地洒落一地，梧桐树斑驳的影子洒在脸上，变成一个抓不住的童话。我在校门口焦躁不安地来回踱步，等待从外地赶来的姑姑。将近一个小时还没有看见姑姑熟悉的身影。突然，手机铃音惊醒有些恍惚的我，手机的另一端是母亲轻声的啜泣，“姑姑心脏病复发……”

生命的过程是单程的，走过了一次就再不可能有重复，自以为知恩图报的我，没有想过，姑姑为我付出的爱，是我倾其一生都报答不了的。爱，这么简单的事，为什么等了这么多年我才懂！

□张群 文/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