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离开我20年了。20年,真快呀,我好像觉得爸爸一直都在。
梦里我又见到了多年前的那一幕。
那年六岁的我,得了胸膜炎,躺在医院里准备手术。由于家庭的贫困和孩子病情的严重,爸爸憔悴的不成样子,嘴上起了泡,嗓子也在一夜之间说不出话来,只能用手比划着。大夫建议让爸爸也住院治疗,至少要输液才能好得快。
那天,叔叔和一些亲属来医院看我。爸爸被妈妈强行摁在床上,让查房的大夫又看了一下咽喉。大夫对爸爸说,咽喉里面都破了,露出鲜红的肉,这样不仅进食困难,而且还会感染累及声带,后果不堪设想,别耽误了。大夫说完就趴在旁边的桌子上写处方,妈妈急忙翻出藏在内裤兜里用手绢包着的钱,拿出一张面额十块的往外走。爸爸几步奔到妈妈身边,抢回了手里的那张十块钱,拉着医生一直摇头摆手,大夫无奈的叹了口气出去了。妈妈把目光投向几个叔叔和亲属,期望他们能说服倔强的爸爸。而爸爸一个七尺高的汉子,在病房里用双手不断地比划,一会指指我,一会指指自己,大家不明白他发不清音节的呜呜声,更不明白他手里比划的是什么意思?只有妈妈一个人在流泪。爸爸因为大家迷惑的眼神而着急的满头是汗,双手还在重复简单又凌乱的动作。春日透过窗子透进来的阳光撒满病房,那个嘴里呜呜不清的男人比划的双手终于因为大家不明白而失望的垂了下来,肩头开始耸动,两行泪从他脸上流成一条河。
大家把目光投向妈妈,妈妈哭着说,孩子爸是说,自己不要紧,哪怕是成了哑巴也没关系,家里没钱,把这钱都用在给女儿看病上。病房里所有的人都流下了眼泪。
那年,我在父亲的坚持中,一路死里逃生地活了过来,爸爸的嗓子虽然也逐渐好转,可是无法进食让爸爸瘦的没了人形。
20年前,爸爸因一场疾病就走了。而我却因为青春的叛逆在千里之外离家出走的途中,没能见到爸爸最后一面。妈妈说,爸爸到了最后一刻还在惦记着我。我却用青春的棱角刺向父亲,让他再次哑口无言。母亲和我讲起这一幕的时候,我已经长大,我没有哭,我要好好的活着,坚强的微笑,把爸爸那份也活出来,做他最优秀的女儿,这一幕却永远的永久的留在了我的梦里。
□宋千寻 文/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