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都会有老师，即使再怎么文盲的人。老师不仅出现在课堂上，还存在于生活、工作与家庭的各个角落。除了少不更事的婴幼儿时期外，有人统计过，大多数人最不记得的是大学和幼儿园的老师，其次是中学老师，而记得清楚点的大概只有自己的小学启蒙老师了。为什么？并不是依谁的水平高低而定，而是因为儿时的我们心最诚，当然记得最深。

我记得的小学老师班主任有三个：第一任班主任是漂亮而又严苛的小张老师，恨铁不成钢，班里大部分学生都挨过她的拐瓢，所以后来很多学生都落下老师一抬手就缩脖子的怪毛病。第二任班主任是老妈妈一样的老张老师，从不发火从不罚站，即使我们上房揭瓦也大抵只会温柔的训斥两声，而且极护短，就像一只老母鸡时刻守卫着我们这些小鸡雏。最后一任是毕业班主任常红老师，也是我记忆中最深刻的常妈妈。

也许是因为老张老师管理较为宽容，也许是因为我的学习成绩从未掉落全班前五，而且人又嘴甜非常讨老师喜欢，所以即使经常不完成作业，老张老师也从未正面批评过我，并且一开家长会总是好评不断，老妈从来没被单独谈话。可是一上五年级换了常老师当班主任，我的劣行就被曝光了。这不，因为没完成作业中午又挨留补作业了。以前因为写得快十分钟、一刻钟就能补完，这次差得有些多真写不完了，急得我脑门上直冒汗。

话说到了吃饭点，我还没回家，老妈有些坐不住了。刚要出门到学校接我，同学辉子就推门进来了，“二姨，涛子因为没完成作业被常老师留下来补作业呢，您给他盛点饭我给他带学校去。”“这倒霉孩子，真不让人省心，不写完作业还有脸吃饭，饿死算了。”老妈嘴上说着狠话，手却伸向碗橱，抄起一个大号蓝边碗，盛上白米饭，拨上些黄豆炒咸菜，另外夹上两块酱豆腐，递给辉子。“去给那怂崽子带过去，回来看我怎么收拾他。”

冬日的教室里格外暖和，常老师一边批改作业一边看着我补作业，炉台上的饭盒里传来阵阵香气。辉子拉开教室的木门将一大碗饭菜放在我面前，“涛子，快吃吧，你妈让我给你送饭来了。”这时常老师也放下手中的红钢笔，从炉台上端下饭盒放在我的小课桌上，“来咱们一起吃！”打开饭盒盖，垮炖带鱼，红烧肉，映得底下的米饭都红亮红亮的。“黄豆，炒咸菜，还有酱豆腐，我就爱吃这口，你妈做的还挺香，来咱俩换着吃，老师怕择刺，你吃带鱼吧。”说着，常老师拉过我的蓝边碗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呵，早知道补作业还有带鱼吃，今天我也不完成作业了。”辉子一边咽着口水一边说。“别闲着，你也来一块，大家一块吃，不过作业一定得完成。”常老师笑着说。

那年头，带鱼在我们家里只有在春节才能吃上一顿，这回在常老师这可算开斋啦。“涛子，你妈说了不写作业挨留丢人，晚上回家收拾你。”一听辉子的话，我的眼泪刷的一下就流了下来。不为别的，只为这解馋的带鱼和晚上早早预备好的一顿笤帚疙瘩。“别怕，晚上我跟你一起回家，正好向你妈请教请教，老咸菜怎么炒的这么好吃。”啊，还要家访呀……这顿胖揍算是逃不过了，今后这作业一定得完成，必须的……要不然这屁股就得三天两头的遭殃了，哎！命苦呀！

放学后，硬着头皮把常老师带回家。不过值得庆幸，也许是因为常老师的首次家访，老妈的笤帚疙瘩终于没把我的屁股打成八瓣，老妈还交上了常老师这个投缘的好姐妹。从此，我在学校在家里都有一个严格的老妈看着做卷子写作业，我也如愿以偿地考上了区重点中学。

如今想起来，常老师哪里是怕择鱼刺，喜欢吃炒咸菜、酱豆腐呀，那是一种爱，一种情。如今每逢吃炖带鱼时，我都会情不自禁地想起常老师，总觉得当初那次挨留吃到的带鱼是最鲜美的，因为那是一份天的深情，地的厚爱，铭刻在我心里，生生世世，永不相忘！

□马振涛 文/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