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单位步行到松花江,不到十分钟。江面不宽,很容易就能看到对岸掩映在林中的高楼。跨江大桥横亘其上,老江桥上游人如织,高速列车在新江桥上呼啸而来。曾几何时,我多么希望那是一片海。海水湛蓝,海鸥飞旋。当海风吹起,咸湿的腥气,便会扑面而来,让街道不再尘土飞扬。
从小我就对海有一种执念。看到电视里播放海洋的画面时,总是那么地心驰神往。我曾想象自己是海尔兄弟,在太平洋上乘风破浪。青春期时,看过了偶像剧,觉得浪漫的爱情一定要在海边,才最合宜。可是在我生活的那个小镇里,最近的一条河,距离镇子也有六七公里。镇上的人都叫她北河套,其实她的学名叫做讷谟尔河,达斡尔语,意思是“秋天的水”,曾是达斡尔族的聚居地。
河源唯远,讷谟尔河是嫩江左侧的一大支流,发源自小兴安岭西麓,流经四个县市后,再次汇入嫩江。途经流域地形多变,河流湍急,于山岭之间蜿蜒流淌,河道复杂,支流众多,两岸植被茂密,林海莽莽。流经故乡的那一段,水面不甚宽,流水淙淙,四野开阔。有时,我会把她想象成海,学着影视剧里的情节,去吹吹风,散散步,把心中的小秘密画在岸边。
大学毕业那年,我为策划了一场海边的毕业旅行。那段时间,我刚经历了一段失败的恋爱。初中同学辉子在海滨城市读大学,他说每逢不开心,就会来到海边,只需站一会儿,深吸几口气,就能瞬间将焦虑化解。我不知该如何消解这份逝去的情感,他却对此只字不提,只说要带我去一片游人不太常去的海域。果然,视野之内,人烟稀少,只有海浪翻滚的声音一波接着一波。那是我第一次看见大海,至今难忘当。我望向那片蔚蓝,就如同儿时久远的梦想得以实现。面朝大海,我贪婪地呼吸着海边清凉的空气,奋力呼喊着她的名字。像是清空了心里的回收站,我瞬间感觉敞亮了不少。“怎么样?有效吧!”辉子终于开了口,“一分之差,我与研究生失之交臂了。”我知道为了这次考试,辉子付出了很多。可他却没有向我絮叨这份苦恼,始终在为我安排游玩路线,尽地主之谊。
“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汉灿烂,若出其里。”海纳百川,辽远无垠。大海,不知已接纳了多少痛苦的、纠结的、无奈的、悲伤的情绪,古往今来,又有多少人将心事倾吐于此。
找工作时,我把目标锁定在了临海的城市,畅想着余生能与海为伴,将是多么痛快的一件事。有心栽花花不开,人生总是充斥着事与愿违。住在海边,终未如愿。
于是我来到了这座依江而建的城市,初来时,便时常听到当地人的一句口头禅,“走啊,去江边走走”。入乡随俗,那江边的四时风景,不知不觉地已经印刻在了我的脑海中。春季开江的壮观,夏季波光点点的江水,秋季五彩斑斓的倒影,冬季玲珑剔透的钻石海,各有风姿,各自精彩。
“走啊,去江边走走”,心里烦闷时,焦躁不安时,我也会和朋友提出这个建议。像儿时一样,我也把她想象成了海,渐渐地,她已然成为了我心中的那片海。
□任诗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