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出生在一处偏僻的小山村,那里依山傍水,明月半墙,滋养了她的童年。20岁时,作为新嫁娘的她在众人的祝福声中,来到爷爷所居住的村庄,与他齐心经营着崭新的婚姻生活。
奶奶十分贤惠,嫁入夫家后便快速进入女主人的角色,“三日入厨下,洗手做羹汤”。婚后,她先后诞下两子一女,最小的儿子即我的父亲。
奶奶和爷爷是普普通通的庄稼人,勤勤勉勉助儿女成家后,在离我家约50米的地方建了一间小房子。这看上去极普通的50米土路,却在我的生命中洒满了温馨的记忆光点。小时候,我时常见到奶奶端着一个盘子颤颤巍巍地朝我家走来,盘子里面装有几个刚出笼的馒头,只见她用手掐了一下馒头外皮,兴奋地对着我高喊:“快吃吧,还是热的!”
奶奶陪伴了我的整个童年,而且总能如滤镜般滤掉我少年时期的种种不快。她或摇着蒲扇,送我丝丝沁人凉风;或讲着故事,带我进入光怪陆离的童话世界;或拿着糖果,赠我一份甜蜜的记忆。
奶奶家的米缸里放着几个苹果,那是亲戚看望她时馈赠的礼物,这在物质比较匮乏的上世纪八十年代初还是稀罕的美味。奶奶一直舍不得吃,我偶尔去奶奶家时,她总是变戏法似地递给我外皮皱了的苹果,然后满脸笑容地看着我津津有味地吃完。长大后,我偶读古书,惊心于记忆中的这一幕与明代散文家归有光《项脊轩志》中提到的“儿寒乎?欲食乎?”竟是如此相似,不禁有些泪目。原来,人间大爱的内在逻辑其实没有什么不同,那些感天动地的赞歌,不过是一场场传承有序的亲情接力赛,却使得后辈们获得从容前行的力量,驶向成长的彼岸。
童年记忆中,印象最深的是我那次受伤的经历。我在与小伙伴玩耍时头部被砸伤,流了很多血。家中其他人都去干农活了,平日纤弱的奶奶一脸坚毅,背起我,踩着夕阳的碎影,向乡镇卫生院跑去。她的一路安慰,让哭闹的我渐渐停止了悲伤。到达卫生院后,乡医说幸好只是皮外伤,缠上纱布后很快让奶奶领着我回家了。归家途中,我又蹦又跳,看着我恢复如初,奶奶的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那年7月,我如愿考入一所重点师范大学。入学通知书寄到我家后,我并没有拆开,而是拿着它飞奔至50米外的奶奶家,与她及时分享这份喜悦。
在我大一外出求学时,奶奶因重病离开人世,得知消息的那刻,我怔住了,临窗独坐良久。记忆中那白发飘零的身影不时浮现,让我体会着人生的凝重与无常。
清明时节,雨水纷扰,新绿在清明的雨水中拔节,长出嫩芽,还给春天一个不曾遗忘的慰藉。多少年后,天堂那头奶奶的音容笑貌仍然不时在我脑海闪现,勾起我深深的怀念与眷恋……
□张婷 文/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