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春夏之交，为了抗击疫情，我和同事们深入北京市朝阳区八里庄街道京棉二厂小区开展疫情防控工作。每当我看到这里的老人们，心中总有一种用语言无法表达的情感，并且愿意全力保护他们不被疫情伤害。

我小时候家住河北，家里弟兄多，家庭生活比较困难，那时候家长很少给孩子买衣服，我穿的衣服多数是哥哥姐姐替换下来的，衣服上补丁多不说，袖口处总是接了一圈又一圈，那时候大人们有句口头禅：“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

我记得那是二十世纪七十年代中期，那时候我还没有上小学。一天，父亲外出绕麻绳回来，带了一件北京牌儿棉背心儿，本来打算让我试试，如果小就脱下来给弟弟，可是一穿上那件棉绒绒的背心儿，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涌上心头。父亲在边上笑呵呵地说：“北京牌，一块五毛钱买的，另加一市尺布票。”在那个年代，一块五毛钱可是昂贵的价格，那时候我年龄小，不懂价格高低，可我一听父亲说是北京的，就更不愿意脱下来了，虽然背心儿有些小，不适合我穿，那我也不愿意脱下来。那是我来到这个世上穿的第一件名牌衣服，如今吃穿不怎么讲究的我，估计那也是我今生唯一一次穿名牌了。我那时候还没有上学，不认识字，姐姐指着背心儿上的标签领读：“北京……”我小时候不知道北京的具体位置在哪里，但我知道北京有天安门……那时，由于父亲是绕麻绳的手艺人，他经常外出绕麻绳，我才有机会穿北京名牌背心儿，至于我的同伴们只有看一看的份儿。我穿着北京名牌背心儿到处游逛，目的是向人们展示我有北京名牌背心儿。炎热的盛夏中午，我穿着名牌背心儿来到桑干河畔，同伴们围过去赞美：“呀！北京小孩……”我一听他们赞美我是北京小孩儿，更加自豪的不得了。要下河游泳了，我当然要穿着我的名牌背心儿下水。一个猛子潜入水中……本身背心儿就有些小，浸水后更是紧裹在身上，此时我感觉呼吸有些困难，怕呛水，无意中我挣脱了一把，打算把背心脱下抓在手里上岸，可就是顺水那么一挣脱，我没有抓住背心儿，我的北京名牌背心儿不见了。我赶紧双腿一蹬，跃出水面，爬上一块大石头，摸去脸上的水珠，向水里仔细看，这时一点儿背心的影子也没有了。我着急得大喊一声：“啊！我的北京名牌背心儿，你去哪里了？”喊过后紧接着潜入河底到处乱摸，可除了摸到一些水底的泥沙外，什么也没有摸到。岸上的同伴们听说我的北京名牌背心儿不见了，赶紧潜入水中帮助寻找，最终还是没找到。上岸后我才明白，衣服浸水后会很重，最容易沉入水底，再说背心与水的颜色很接近，浸水后根本不容易找到，即便是浮在水面上，也不容易看到。我呆呆地站在岸上看着河水东流，好后悔，真不该穿着背心下河游泳。

回到家，父亲严肃地批评：“哪有穿着衣服下水的，万一你和衣服一起被水底的石头挂住，不就没命了吗？”

2011年，我从部队转业到北京市朝阳区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局工作，负责接转朝阳区范围内退休工人档案。一天，一位京棉二厂工人到我那里说：“我想办理退休手续，可是档案找不到了……”我仔细告诉他补办档案的方法和步骤。中午了，他想出去吃饭，可是他身上带的钱不多，为此我帮他买了包子和茶叶蛋，他感激地说：“您是好人！”我说：“我穿过你们工厂曾经生产过的背心儿……”他听了我的往事后激动地说：“啊！对对，那时候我们京棉二厂主要是纺纱工序，成品衣服由合作企业单位北京针织厂完成……”说着，他自豪地唱起了：“咱们工人有力量，嗨！咱们工人有力量……”

我坚守在北京市朝阳区八里庄街道京棉二厂小区抗击疫情，空闲时我和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先生不由自主地又聊到我对京棉二厂的深刻印象……他兴奋地告诉我：“上世纪七十年代，八十年代，一直到九十年代中期，京棉二厂都是非常火的国有大企业，那时候工人多达万余人……”他滔滔不绝向我讲述京棉二厂往事，我则听得如醉如痴。

□桑农